第19章 嬤嬤你真好
慶嬤嬤提着食盒到了太子寢殿，毫無防備地推開門，嗖一聲，一個木桶以極快的速度朝她臉飛來。
本能地踮腳往旁邊躲，可屁股不給力，一用力扯得疼。這一耽擱，桶都貼到了鼻子尖。頭一歪，抬肘一撞，桶啪一聲碎裂，還冒着熱氣的燙水嘩嘩潑了一身。
慕璃聽到慶嬤嬤的聲音，跑出來看，就見慶嬤嬤背對着自己，後背被淋濕了大片，衣裳冒着熱氣，頭髮滴答滴着水，露在外面的脖子被燙得通紅。
“嬤，嬤……”慕璃心虛地叫了聲。
慶嬤嬤笑嘻嘻轉過身來，“乖乖你看！食盒一點兒都沒濕！”
見慶嬤嬤還活蹦亂跳的，慕璃放下心來。偏着頭往慶嬤嬤身後瞟了眼，沒人。
慕璃朝慶嬤嬤勉強地笑笑，用盡量輕鬆的語氣說：“慶嬤嬤功夫還是退步了，不然怎麼還會把自己打濕了？”
慶嬤嬤像沒看出她的失落一般，呵呵笑着朝她走過去，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抹了把臉上的水，輕輕點到慕璃鼻尖上，“先吃飯，下午不是還有國事要處理嗎？”
“嗯。”慕璃摸摸鼻子上的水珠，沒精打采地往桌子邊走。
慶嬤嬤一盤一盤把菜擺出來，給慕璃盛好飯，一邊給慕璃盛燙，一邊問：“乖乖今天自己一個人上朝怕不怕？”
“還行吧。”慕璃低着頭往嘴裏扒白飯，淡淡地回答。
慶嬤嬤在湯碗裏放了個勺子，心裏像壓了塊石頭。要是以前，乖乖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跟她說朝堂上誰誰誰又在打瞌睡，誰誰誰又和誰誰誰眉來眼去，誰誰誰又想方設法往朝堂里塞自己人。現在這樣興緻缺缺的，明顯是不高興了。
“光吃白飯怎麼好吃。”慶嬤嬤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菜，又問：“你說很壞的那個謙國公有沒有欺負你？”
“我是太子，他是臣子。”慕璃沒說有，也沒說沒有，啪一聲放下筷子，抬起頭來直直地盯着湯碗發獃。
其實今天碰上常公公被下令拖出去打死，知道皇上沒有去上朝，慶嬤嬤就派人去盯着朝堂上的一舉一動了。只是她說到底也只是個宮女，朝堂上的事，就算知道也要裝作不知道、不懂。
看着凳子上冷着一張小臉，故作驕傲的小殿下，她覺得心疼。
慶嬤嬤許久沒說話，慕璃轉頭看了她一眼，才發現自己就顧着沉浸在負面的情緒里，竟然忘了慶嬤嬤身上還濕着。
“嬤嬤先去換身衣裳吧。深秋了，別著涼。”作為太子，沒有向一個宮女道歉的道理，她道歉，只會給慶嬤嬤帶來心理壓力。況且，她們之間，不需要。
“沒事，嬤嬤身體好着呢，乖乖吃完了嬤嬤再去換。”慶嬤嬤笑着，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頭，想起自己衣袖是濕的，也就算了。
慕璃抓住她縮回一半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閉上眼睛輕輕說了聲，“嬤嬤你真好。”
慶嬤嬤憨厚一笑，“嘿嘿，快吃吧。”
慕璃放開慶嬤嬤的手，慶嬤嬤擰擰衣袖，端起碗來給她喂飯，“啊——”
慕璃看慶嬤嬤哄孩子似的張嘴對她“啊”，噗呲一笑，“嗷嗚”一聲狠吃了一大口，差點把勺子都吞下去。
慶嬤嬤餵了幾口，慕璃從她手裏把碗搶過來，撅噘嘴，傲嬌地道：“我自己吃，都是能自個兒上朝的人了，還要人喂飯，真丟人。”
慶嬤嬤站在一邊看着她笑，“吃慢點，別噎着！”
慕璃扒飯的速度慢下來，突然轉頭認真地看着慶嬤嬤，“嬤嬤，你真好，很好很好。”
慶嬤嬤愣了一下，揉揉她的頭，“先吃飯。別把嬤嬤凍死了。”
慕璃轉頭吃飯，慶嬤嬤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下來。走到門邊收拾地上的木桶渣。
慕璃轉過頭來，看到門邊被風吹得打了個冷顫的慶嬤嬤，又看看地上還微微冒着熱氣的水。眼裏不禁蓄滿了淚水。
從前母后還在的時候，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父皇都會先拿給母后選過了，剩下的才是她的。現在一個僅僅是長得有幾分像母后，性格特意模仿母后的女人，也比她重要了。
從刺殺的事情發生到現在，怎麼也有一個時辰了，可是父皇連派個人來問候一聲都沒有。
還想着他會來哄她，還想着自己要惡作劇讓他吃苦頭，還想着他來了要逼他在自己和那個叫瀾月的女人裏面選一個。現在看來，簡直可笑！
可能這世上，也只有慶嬤嬤，才會被她過分的惡作劇捉弄了，還想着護住她的食盒；自己身上濕着都不顧，還想着怎麼哄她吃飯、逗她開心。
慕璃低頭快速地扒飯，混着淚水吞下去。
慶嬤嬤收拾完地板，慕璃剛好吃完飯，擦乾了眼淚。
“乖乖先睡一會兒吧，那幫可惡的大臣，就讓他們在紫宸殿等着好了。”慶嬤嬤說著，挽起袖子走過來收碗。
慕璃一把攔住她：“嬤嬤，我來吧。你先換衣裳，濕衣裳吹了風很容易着涼的。”
“去！”慶嬤嬤翻着眼睛不滿地看她一眼，“哪有一國儲君動手收拾碗筷的。那還要我們這些下人做什麼？”
慕璃張張嘴，想要反駁什麼，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畢竟，慶嬤嬤說的，和她從小接受的教育是一樣的。可是她就是覺得哪裏不對。
慕璃氣悶地盯着慶嬤嬤看了會兒，自己走到衣櫃邊開始翻箱倒櫃。平時都是慶嬤嬤幫她把接下來要穿的衣裳準備好，這次她想為嬤嬤準備一次。
可是她明明記得寢殿裏也放了慶嬤嬤的備用衣裳的，卻是怎麼翻也沒翻到。
“嬤嬤，你的衣裳呢？”
慶嬤嬤收拾好碗筷，抬頭看了一眼，笑道：“我的小殿下，這是您的衣櫃，下人的衣裳怎麼能放在裏面。”
“那你的衣裳在哪裏？”慕璃問。
慶嬤嬤見她這樣執着，抿抿唇不說話。
就像慶嬤嬤熟悉慕璃一樣，慕璃也同樣熟悉慶嬤嬤。
“嬤嬤的衣裳不在寢殿？”
“呃……嬤嬤回自己屋去換就行了。”
以前又不是沒在這裏換過衣裳，嬤嬤為什麼要這樣躲躲閃閃支支吾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