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黃道吉日

摘掉斗笠后的玉枝滿臉淤青，額頭上更是有一塊還未消腫的凸起，加之她肌膚蠟黃，個頭矮小，而且蓬頭垢面，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逃荒者。

可但凡苦蕎村的人都一眼認了出來，這就是他們印象里的趙玉枝，趙三斤家受盡苛待的養女。

院門外圍觀的村民們之所以驚呼，那是因為此時的玉枝竟用雙腿走路，而非平日裏那般拄着兩根木棍。

匍匐在地的趙三斤和陳氏夫婦早已驚得跳起來。

呆愣過後，幾乎是本能的，陳氏憋不住罵道：“爛了心肝的小賤人，這大清早的你死哪去了？不把我們全家害死你不甘心是吧？”

察覺到劉二眉頭微皺，趙三斤反應過來，抬手就是一耳光將陳氏打倒在地。

緊接着，趙三斤就如同陀螺似的飛快轉到玉枝面前，他一把拉住玉枝的雙手，語帶激動地道：“我的寶貝小女兒，你……你的腿什麼時候恢復的？這……這可真是福星高照、雙喜臨門哪！”

不等玉枝反應過來，趙三斤忙拉着玉枝的手往劉二面前拽，又道：“女兒，快來見見劉家二哥兒，三日之後你們就要拜堂成親了。二哥兒，你果真是我這寶貝女兒的貴人，你這才來下聘，她三年前摔殘的一雙腿就好了呢，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原本戰戰兢兢的寶枝抓住機會，也趕緊硬擠出笑臉道：“四妹妹，恭喜你喜得良緣，覓得如意郎君，我這個當三姐姐的真是為你高興呢！”

從進院門開始，玉枝的一雙眼睛就始終直直地盯着劉二脖子上掛着的“空間膠囊”，那架勢就彷彿隨時都會生撲硬搶似的。

黑熊察覺到不對，暗暗戒備。

可劉二卻渾然不覺，他一雙挑剔的眼睛只顧着在玉枝的臉上來回地瞟，那神色就如同小狼崽認真假娘親似的。

有那麼一瞬間，他控制不住一般微微咧嘴傻笑，並在趙三斤和寶枝父女倆的起鬨下頗為笨拙地朝着玉枝抱拳彎腰行禮，學着讀書人的樣子生硬地開口，道：“娘子，小生這廂有禮了。”

三年前的救命恩人。

戴鬼王面具的劫匪。

爛桃村劉家的老二。

耳邊回蕩着劉二那略帶沙啞的磁性嗓音，三道身影漸漸在玉枝的印象里合而為一。

看着眼前依舊保持着滑稽姿勢的劉二，沒來由的，玉枝憋不住笑出聲來。

察覺到黑熊從後面捅了捅自己，劉二回過神來的同時趕緊擺出平日裏的冷臉重新正兒八經地坐下。

他顯然是察覺到玉枝是笑話他了，落座的同時索性板著臉指了指面前的茶碗。

趙三斤注意到茶碗已見底，嚇得一個哆嗦的同時忙瞪向陳氏，道：“瞎眼的老婆子，愣着作甚，還不快給老四女婿沏茶？”

趙三斤不愧是賭桌上的老手，尤擅察言觀色，注意到劉二眉頭微皺，他忙又擠出笑臉改口道：“玉枝，還是你來吧。”

玉枝心思細膩，思維敏捷，注意到趙三斤對自己的態度，又聯想到劉二之前戴着青面鬼王面具的形象，她頓時就明白過來。

也不去接寶枝唯唯諾諾遞來的茶壺，她冷冷一笑，意味深長地道：“三姐姐，所以你是知道劉家二哥兒是山賊土匪，不願嫁、也不敢嫁了，然後就想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你的四妹妹，是與不是？”

寶枝嚇得手抖，茶壺應聲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暴脾氣的黑熊也醒悟過來，當即衝著趙三斤的方向破口大罵：“好你個三斤老小兒，你竟想以次充好戲弄我們二爺？今日我便血洗你們趙家滿門……”

“咣當……”

黑熊話音未落，劉二已經將茶碗摔碎。

頓時之間，全場靜若寒蟬，腰間長刀只來得及拔出一半的黑熊呆若木雞。

良久，臉色陰沉的劉二瞪向玉枝，用略顯幽怨的口吻道：“燙手？”

“……”

玉枝張口結舌，叫苦不迭，心說，這不是重點好伐？

好在，劉二似乎並沒有深究的意思，冷眼直視黑熊，他又道：“誰次？誰好？你的眼瞎了？”

“啊？”

黑熊滿頭霧水，滿臉茫然。

此時，劉二已經起身，他直直地堵到僅有他胸膛那麼高的玉枝面前，似是有意，又似是無意，脖子上掛着的玉墜正好久完全映入了玉枝的眼帘。

幾乎是本能的，玉枝抬手就要搶。

可劉二的反應更快，變戲法似的抓住玉枝的皓腕，冷聲道：“想要？”

男人的陽剛之氣撲面而來，玉枝俏臉微紅的同時只感覺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滿腦子漿糊的她幾乎是本能地點頭。

嘴角微微上揚，劉二直勾勾地盯着玉枝的雙眸，一字一頓地道：“三月三，黃道吉日，宜嫁，宜娶，你等我。”

說罷，劉二翻身上馬，可惜腳下踩滑，動作略顯狼狽。

玉枝醒悟過來，忙鼓着腮幫子不悅地道：“喂！你騎錯了，那是本姑娘的馬兒，快還給我。”

劉二用力一拍馬腹，揚長而去，頭也不回地道：“這是我救你一命所收取的利息，想要連本帶利還清，那就以身相許，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