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遇(上)
婚禮現場循環播放着陳小春的《獨家記憶》。
我喜歡你
是我獨家的記憶
誰也不行從我這個身體中拿走你
何歡說,這是他選的歌。
這首歌的發行時間是2008年4月9日。
2008年,何歡、周笑笑和陸缺相遇的第八年。
2008年,何歡陪周笑笑一起長大的第十六年。
2008,中國註定是驚天動地的一年。天災人禍親歷,酸甜苦辣俱全,喜怒哀樂遍嘗。
1月10日:雪災,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這是2008年的開端。
3月14日:拉薩暴亂;5月12日14時28分汶川8.0級地震;8月8日:北京奧運會;9月16日:毒奶事件;9月25日:神七飛天……
2008年9月1日,周笑笑、何歡和陸缺初中畢業,三人順利升入高中,並在何爸爸的關係下再次成為同班同學。
這一年,他們16歲。
學校跟隨着國家的步伐,在歷時16天的北京奧運會結束后,也着手舉辦一場大型的秋季校運會。
何歡將一張紙拍在陸缺的座位上,笑着問:“要不要一起?”
周笑笑聞聲轉過身來,看到一張校運會長跑運動員的報名表。何歡的赫然出現在上面,筆峰中盡顯這個年紀不拘的張揚。
“不了,”陸缺不緊不慢地說著,一邊把報名表塞回何歡的手裏:“我不擅長運動。”
“你可以試一下短跑,或者跳高,實在不行,也可以跳遠啊,別浪費了你這大長腿的優勢呀。”
何歡說完,周笑笑才猛然發現,陸缺真的長高了好多。臉上雖然還帶着這個年紀應有的稚氣,但還是比何歡多了一份讓人安心的成熟。
不過,他一直是這樣的,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那是2002年的夏天,何歡和周笑笑小學三年級。那一年新鎮的夏天沒有往常的悶熱,偶爾還會連續下幾天的綿綿細雨,微風中夾雜着隱隱約約的桂花香。每每下過雨,新鎮就像被精靈洗刷過一般乾淨。
陸缺一家人出現的那天,天空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一個年邁的老人帶着一個年輕的女人和一個小男孩來到這裏。
那個女人生得很好看,帶着一股子平易近人的高貴。沒錯,周笑笑從見她的第一面起,就覺得她是平易近人的。哪怕後來鎮上的人都說她是個不好親近的人,說她清高得不願意與任何人為伍,說她這樣的人就適合一個人,都不曾改變她在周笑笑心中平易近人的形象。
但當時她眼裏流露出的眼神是年幼時的周笑笑看不懂的,直到後來的很多年,周笑笑才知道那種眼神叫憂傷。
可是年幼時的周笑笑覺得這樣的眼神跟她真是般配。那個時候的陸媽媽身穿一襲白色長裙,烏黑柔順的長發隨意的披着,垂到腰際。那天她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站在小鎮狹小蜿蜒的小巷裏,美得那麼不真實,仿若出水蓮花。
周笑笑後來極其偏愛這樣簡單隨意的打扮,她想,或許就是因為年幼時的這一眼。
除了陸媽媽,陸缺的長相也沒有令人失望。他是周笑笑在新鎮見過的,唯一一個跟何歡一樣好看的人。初見他時,他躲在那個女人撐的傘下,眼裏流露出那個年齡不該有的平淡,彷彿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興趣,這樣陌生的地方他也一點也不好奇。
他長得有幾分像那個女人,也有幾分像那個年邁的老者,這樣的情況讓新鎮的人想入非非了好長一段時間,也給陸缺帶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而何歡與陸缺的結識,就是因為這場莫須有的誤會。這讓周笑笑明白,如果有些你認為沒有必要發生的事情發生了,那麼一定會有它發生的理由。
那是陸缺轉到何歡和周笑笑他們班一個星期之後的周末,也就是陸缺一家人搬來新鎮的一個星期後的周末。
那天何歡第一次延誤了周笑笑的“邀請”,說是邀請,其實是威脅,說實話,何歡真的一點也不想在星期六的清晨起早去爬山。可是周笑笑非說她要去爬山找靈感,以便星期一的時候能更好的完成老師佈置的一篇關於爬山的作文。如果他拒絕周笑笑,周爸周媽暫且不提,單單是他自己的親爸媽,就一定不會放過他。想來,他的出生便是一個悲劇。
何歡的父母和周笑笑的父母是新鎮這個不富有卻平靜安寧的小鎮裏相處得很愉快的好朋友。
為了表現他們的友誼和對未來幸福生活的美好期盼,他們約好用“歡笑”二字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先出生的叫“歡”,后出生的叫“笑”。
當何歡知道這個事的時候,他和周笑笑已經上小學一年級了,他看着不過比他小一天的周笑笑,暗自慶幸自己那麼爭氣的比她早一天出來。他無法想像,如果他叫何笑笑會是什麼樣,不過他敢肯定的是,一定會被班上的同學笑死,尤其是周笑笑。
別說叫何笑笑了,就連他那麼爭氣才搶到的何歡這個名字,都總被周笑笑取笑,說什麼像個女孩子的名字。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很想狠狠地揍周笑笑一頓,以示他何歡是個真真正正的男子漢。然而他也只能想想,因為他一旦碰到周笑笑,暫且不說周爸周媽,光是他自家父母就不會放過他。
他記得有一次自己不過是往周笑笑的文具盒裏放了一條他覺得很可愛的小蟲子,又“出乎意料”的把周笑笑嚇得在課堂上哭了起來。結果就是他不但寫了一千字的保證書進行了深刻的反省,還被餓了一晚上。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他甚至覺得自己和周笑笑是被抱錯了。不過事實告訴他,那一切不過都是幻想。先不說他的眉目和他媽媽有多相像,周家爸媽對周笑笑也是寵溺得可以。而且,如果他真的是抱錯的,那麼,他是不是就得叫周笑笑了。何歡簡直不敢想下去。值得慶幸的是他爸爸還有一絲理智,所以才會在他媽媽提出結娃娃親時說等孩子長大自己決定,不然,這輩子他何歡就真的載在周笑笑手裏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名字,何歡從小便立誓,將來自己有了孩子,一定等他長大了徵求他的意見后再給他取名。
在陸缺沒有出現之前,何歡和周笑笑一直是形影不離的。儘管那個時候的何歡一點也不喜歡周笑笑,甚至把周笑笑當成他悲慘人生的罪魁禍首,但迫於雙方家長的淫威,他這個大一天的哥哥,必須時刻肩負着保護周笑笑的責任。說是保護,其實更多的是跟屁蟲,周笑笑藉此特權欺負他不是一兩天了,只要他有所不從,周笑笑就一副要告訴四個親爸媽的樣子。可恨的是,這一招往往百試百靈。
直到陸缺的出現,才稍微讓何歡從這樣的壓迫中走出來一點點,真的只是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