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激動,聽哥跟你分析
2018年7月14日,星期六,下午6點多。
劉真正駕駛着這輛古老的小切奔馳在青藏線上,這已經是出門的第7天,一路走走玩玩,行行攝攝倒也愜意。
馬力半躺在副駕駛座里,腳高高的翹在駕駛台上,擺弄着劉真的相機,翻看前幾天拍的相片。劉真一手扶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扶着檔桿,對面強烈的陽光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大概晚上11點樣子就能到拉薩,你訂個房間吧”,他對馬力說。
“訂好了已經,兩個標間,你一間我一間,晚上活動互不干擾”,馬力坐起身笑着說:“哥哥可是已經素了幾天啦。”
“浪里個浪”劉真笑。
“像你們這種涉世不深的小文青,都是懷揣着一顆流浪的心去西藏,到哥哥我這那就只有浪,絕對沒有流。”
馬力看劉真只是笑不接他話茬,更是來勁:“你聽哥說,這個咱倆是大老遠跑到拉薩來,一路風光無限好,對不對”。
馬力從煙盒裏抖出兩根煙,一起叼嘴上點着,分了一根給劉真,接著說:“那些來自祖國各地的妹妹們,那也是一路飽覽大好河山之後才來到拉薩,是吧?然後你想啊,她們一路的感受啊感想啊一定很多,必須要找個人傾訴傾訴,不然她們心裏多憋得慌,那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怎樣?必須挺身而出,急人之所急,對不對?聊天聊的情投意合,然後果斷推倒。咱們都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這種覺悟應該有,我總結就四個字,那就是‘團結友愛,樂於助人’,這你總明白吧。”
劉真被一口煙嗆得眼淚直流:“明白明白,漲知識了,不過你剛才說的話有個小瑕疵,‘團結友愛,樂於助人’是八個字。”
馬力吐了個煙圈:“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要在意這些小細節,要掌握中心思想。”
“中心思想就是找個和你一樣騷的不行的妹子,進行從靈魂到肉體的徹底交流”劉真笑着說。
“到底念過大學,總結的很好,我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還是你明白哥哥的心思”,馬力一臉讚許。
“看你精力充沛的樣子,過來開會兒”,說完劉真把車靠到路邊,馬力把鞋穿好下車跑到車左邊,剛想把駕駛室門拉開,就在這時劉真的手機鈴響了起來。
劉真的手機做導航用,就夾在駕駛台上,劉真點了下免提,一個悅耳的女聲傳來:“你好,請問是劉真嗎?”
馬力笑嘻嘻的趴在駕駛室窗戶上,把頂着鞋刷的腦袋探進來。“你好,我就是,請問您哪位?”劉真邊答話,邊順手拿了罐紅牛準備遞給馬力。
“劉哥好,我姓唐,叫唐豆豆,唐敬文是我爸。”
聞聽此言,劉真拿紅牛的手在空中一頓,少傾興奮地問道:“您是唐敬文唐伯伯的女兒?你好你好,不瞞你說我找唐伯伯好幾年了,總聯繫不上,我都急死了,唐伯伯還好吧?”
“他好着吶,他說我到南京來一定要聯繫你,我就第一時間聯繫你啦”,唐豆豆的聲音聽起來也是很開心的樣子。
“是那個送你彩票的唐老頭的女兒?”馬力捏着嗓子用最小的聲音問道,劉真對他點點頭。
“額,是這樣的小唐,我現在人在外地,你在南京先找酒店住下,我明天搭飛機回來跟你碰面”,劉真說。
“……”
見唐豆豆那邊沉默,劉真趕緊說:“你一定等我,我等下就訂機票,拉薩飛內地的機票這時候還不會緊張。”
“你在拉薩?那太好了!千萬別回南京,就在拉薩等我,我飛過去,本來我就要去西藏的,明天拉薩見面,咱們不見不散哦”,糖豆豆的語速明顯加快,顯得很興奮。
“這麼巧,好的,不見不散,那你訂好機票通知我,我開車去機場接你”,又寒暄幾句兩人便掛了電話,劉真存了唐豆豆的電話號碼,然後起身下車上了副駕。
馬力嘬着牙花子,一臉琢磨事情的樣子,扭頭對劉真說:“這是唐老頭喊他家姑娘來跟你分賬來了吧。”
“別鬧,趕緊開車”,劉真說。
馬力還在不停說著什麼,劉真卻沒聽進去,他的思緒已回到了2012年的初秋。
那是個到處都在談論世界末日的年份,還是大學生的劉真臨開學前買了一部二手入門級的單鏡反光機,這相機是他暑期打工掙的錢加上馬姨硬塞給他的錢才買回來的。
如獲至寶的劉真背着相機就跑到明孝陵練手,一陣狂拍之後在石象路旁邊的長凳上休息時,有個50歲左右的先生也坐了過來,這位先生對劉真脖上掛的吊墜似乎頗感興趣,於是就閑聊了起來。
這位先生就是唐敬文唐伯伯。
也許是唐敬文一臉慈善模樣,也許是對陌生人更容易傾訴,反正劉真將自己的家事一起聊了出來。唐敬文很少插嘴,只是安靜的聽着,直到天色將晚,才一起走出明孝陵景區。
路上兩人路過個彩票點,唐敬文隨手買了張彩票送給劉真,說是兩人頗有緣分送個小小見面禮,劉真當然以為這只是個玩笑,為了不駁別人好意自然也沒多想就收下了,之後兩人交換了下電話號碼就相互告辭了。
第二天晚飯的時候,劉真把頭天下午偶遇唐敬文以及彩票的事說給一家人聽,都覺得挺有趣,馬姨更是要過彩票對了起來,結果是頭獎。彩票上只有一組數字,後面有個“X2”,也就是說那個叫唐敬文的先生給了劉真1000萬的見面禮。
晚飯顯然是無法正常進行下去,一家人狂喜過後,劉真就給唐敬文打電話,對方手機卻已關機。
眼看中獎的彩票即將過期,還是聯繫不上唐敬文,馬姨就去把獎金領了回來,一起存進劉真名下的銀行卡里。
後來的幾年裏依然聯繫不上,其間馬力的父親還請公安局裏的熟人幫忙在戶籍里找,倒是有不少叫唐敬文的,可惜都不是那個。
再後來劉真幾次要把卡交於馬姨,馬姨也總是不收。
劉真工作后的收入不錯,馬力的生意也是做的風生水起,家裏雖不算有錢,但也是足夠用了,所以這卡里的錢也一直未曾動過。
今天突然和唐家聯繫上,劉真還真是挺欣喜的,至少至少,會有個結果出來吧,想到這裏,劉真頓覺輕鬆不少。
“發什麼呆,跟你說話吶”,馬力用手推劉真。
劉真回過神來,趕緊應道:“說,說,你說。”
“我分析出來兩點,你聽我說啊,看有沒毛病”,馬力邊開車邊說起來,時不時還嘬一兩下牙花子,這個動作通常表示他在思考。
“第一點,這唐老頭家裏有錢,而且還不少,說不定服不服排行榜上就有他,搞不好還是家族生意。”
“大哥,福布斯好不好”,劉真說著話給自己也開了一罐紅牛喝了起來。
“不要在意這些小細節,聽我說”,馬力嘬了下牙花子接著說:“這第二點就厲害了,這老頭子是要招你做上門女婿啊。”
劉真猝不及防一口飲料全噴馬力腦門上,“大哥的腦迴路清奇無比,在下有點嘆為觀止啊!”
“哎呀,別激動好不好,聽哥跟你分析”,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馬力把墨鏡交給劉真,然後掀起汗衫擦了一把臉接著說:“這個事吧,要按這個思路走,唐老頭在明孝陵遇見你,發現你英俊瀟洒而且一表人才,就上來跟你搭話,然後一聽你又是名校藝術生,而且孤身一人在這世上”,講到這裏,馬力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歉意的望向劉真。
劉真把擦乾淨的墨鏡遞給馬力,笑着說:“自家兄弟,不要在意這些小細節。”
“唐老頭心說,‘哎呀呀,潘安再世的大好青年啊,老夫豈能放過’,然後就跟你套近乎,為了跟你要電話號碼顯得比較自然,就買了個彩票送你。”馬力唾沫橫飛。
“那也解釋不了彩票中獎的事情啊”,劉真插嘴道。
“別打岔行不行,先說為什麼送彩票給你,因為呢,基本上很有錢的人,都是又摳門又狡猾。送瓶水給你?那好意思叫見面禮嗎?對吧,超過十塊錢那些鐵公雞哪捨得送,還不疼死他,怎麼辦?送彩票!彩票這東西就不能用兩塊錢來衡量啦,那是什麼?那是希望,那是未來,對吧?而且一送就是X2,顯得特大方,充分說明唐老頭的狡猾也是X2的。”
“那還是解釋不了中獎的事情啊”,劉真又插嘴。
“當然解釋不了,那唐老頭根本就沒想到真會中獎好吧,他要能知道還會輪到你?他早就自己買幾百注回家躲被窩裏樂了,輪到你?美死你,他是為後來要號碼做鋪墊,要是沒有中獎這個事發生,他肯定天天打電話給你探討人生,你信不?快給哥哥上根煙。”
劉真點着煙,遞給馬力:“我怎麼聽着不像招我為婿,倒有點像納我為妾的意思。”
馬力接過煙來,深吸一口,接著說:“懂個屁,聽我說,這不是中獎了嗎,這個就出乎了他的預料,唐老頭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你運氣這麼好,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決定玩失蹤,讓你找不到他,過幾年等你花了不少了再來跟你聯繫,讓你感覺哎呀,我劉真做事不厚道,我劉真中獎都不跟人打個招呼,連謝謝都沒說,進而讓你產生內疚感,讓你有種做點什麼來回報他的衝動,這叫放長線釣大魚,要不怎麼說人家是真有錢人,不是一般的有耐性。”
看着一頭霧水兩眼獃滯的劉真,馬力笑道:“你想啊,彩票是他送你的,是送你的,送,懂嗎?這就是要不回來了,再肉疼也沒用,錢是你的啦,跟他沒關係,你也不會還給他,這就是唐老頭的邏輯,天下有錢人都這邏輯。他自然認為天下人都和他一樣的邏輯。”
馬力又抽口煙,嘬了嘬牙花子:“他之所以玩失蹤,那是他覺得,你即使告訴他中獎的事兒,最多也就是給他個幾十萬感謝費,這才哪到哪啊,但要是把你招了上門女婿,那情況就大不同了,這人和錢不就都回來了嗎?這個就是套路,滿滿的套路。”
“那我要是不娶她家閨女呢?”劉真又插嘴。
“嗨!那妹子一開口就喊你劉哥聽見沒,這還不明顯,那唐老頭肯定在家都已經佈置好了,這就要用美人計了,這個嘛這個就叫雙保險連環計”,馬力說完還騰出手在劉真肩膀上拍了兩下,擠出一臉長者般的慈祥笑容道:“孩子,你很危險啊。”
“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還?回去我就告訴馬姨,說你上了高原思維也變成鞋刷了,調侃夠了你也歇歇嘴,我稍微睡會兒”,說完劉真閉上眼歪頭睡了起來。
“你睡吧,到了我喊你,你也開了一天車了”,馬力扭頭看看一旁閉着眼的劉真,一臉壞笑的說:“我再說最後一句,通常聲音越好聽的女孩,長得就越難看,剛那小妞聲音簡直就是天籟,祝你做個好夢。”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