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於狂風驟雨中持傘者(1)
白鹿城的天是少見晴朗的,尤其是清明之後到臘八之前的這些個月份,每日不是正在下雨就是在快要下雨的狀況之中,再加上又臨海,更添了一絲風寒。
劉小四到城內的公交終點站花了大約一個半時辰,他與師傅住的道觀其實也還算是在白鹿城的轄區之內,但要穿過整片丘陵到達處於江邊平原的市區,卻也不是一件能快的來的事情。
當劉小四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而更不湊巧的是又碰上了天降大雨,無處可去的他只好在街邊的公交站台下坐着,等着雨停的時候到來。
雖然劉小四頭上館着髮髻,又穿了泛黃的舊道袍,活像是個穿越來的古代人,車站裏上上下下的現代男女們卻也不顯出驚奇的面孔,沒法子,誰叫白鹿城自宋代以來就是出了名的宗教盛地呢,無論和尚還是道士,都不過是常見的人員。
而劉小四自己卻是害羞了起來,臉色略有些發紅,這紅色本是不起眼的,但叫風一吹便顯得奪目起來,好像兩個油亮的紅蘋果似的。
劉小四趕忙伸手遮了臉,好叫別人瞧不見他的窘迫。
他這樣等待了十幾分鐘,雨卻下的愈發的濃重,簡直像是在一切事物之上織起了一片白蒙蒙的羅網,真叫人透不過氣來。
而未等劉小四擔心起自己的未來,有人已經到了他對面的街口。
劉小四與這人之間隔着一層厚重的雨幕,雙方都看不清對方的形象,但隨着那人向劉小四不斷的走近,這點妨礙也便煙消雲散了。
劉小四是頭一回見到這樣高大的人,簡直像是一株樹那樣,比一米有六的劉小四高出了好幾個頭。
這人穿的一身灰,手上撐着一把大傘,這傘大的倒像是一個涼亭,對那人而言卻又正好,這傘更襯出了那人的體格,使劉小四即刻便想到佛廟內供奉的四大天王中那持傘的多聞天王魔禮紅,也是如眼前此人這般。只是魔禮紅多了一絲莊重肅穆,神聖威嚴,這人卻是多一份好勇鬥狠,乖張紈絝。
“是小四罷。”這人開口說道,語氣很輕,但聲音卻大。
“我確實是名叫小四。”劉小四回說,“這位先生你是何人?找小四又是為何事?”
“你說話不要這樣子文縐縐的,現代社會了,不興這套禮儀,老傢伙沒教過你嗎?”那人說著走上了站台,將傘收起,傘尖向下拄着,傘面上的殘雨匯成一股小流,打濕了站台的一小片地面。
“不過老傢伙已經死了,我也沒處說他。”這人從口袋裏拿出三片綠箭口香糖,拆了其中的兩片扔進嘴裏,“我是許莫語,算是你的師兄,不過從年紀上講,你最好叫我叔叔。”
許莫語將第三片口香糖遞給劉小四,自己則默默咀嚼着口中的兩片。
劉小四接過了許莫語遞過來的口香糖,學着許莫語的樣子把包裝給拆開了,看着裏面露出來的口香糖片猶豫了一會,也扔進了嘴裏。
他只嚼了幾下便把口香糖咽了下去。
“叔叔,這糖有點像是甘草。”劉小四向許莫語評價道。
許莫語眼睛都看直了,把口香糖咽下去的操作他實在是頭一回見。
“看來要教你小子的東西不少。”他鬱悶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