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條
這是林阮阮第一次離開福州路。
外面的溫度還是很低的,穿着單薄的旗袍的女人們凍得瑟瑟發抖,相互抱在一起取暖。
林阮阮施了一個小法術,林紅綉頓時覺得不那麼冷了,但是也沒有多想,以為是因為自己靠近車頭的原因。
閉關百年,出來時已是恍如隔世,還沒有來得及下山來到人間轉一轉,就到了修行圓滿證道的時候。
所以林阮阮還真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
雖然在人間已經生活了兩年的時間,但是她活動的範圍就在妙鳳樓方圓幾十米。
林阮阮窩在林紅繡的懷裏往路上看去。
路上來往的男男女女,有的穿着與林紅綉類似的旗袍,但是卻在外面罩着一件大衣,有的女人穿着藍色的工裝,綁着兩個辮子或者直接剪了短髮。
有的男人穿着破舊的棉衣,畏縮的蹲在街角看着過往的行人,有的穿着厚厚的長袍來往匆匆,有的穿着西裝皮鞋,坐在黃包車上,快要進入冬季,黃包車夫依然穿着單衣,奔跑在街頭裏弄,頭上冒着白氣。
她還看到了一輛車順着軌道行駛,上面還有兩個耳朵連結着電線,車上的人上上下下,林紅綉跟她說過,這是電車。
“瞧哇,百樂門嘞!”
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女人指着街頭的一棟建築興奮的說道。
所有的女人都齊齊看去,林阮阮不解為何這裏的女人對這個地方這麼激動。
她不知道的是,解放前百樂門的當紅舞女一個月可以賺到三千到六千元,不僅賺錢多,而且也頗有社會地位,受到社會名流的追捧,同樣是流落風塵,百樂門的舞女若是運氣好,找個有錢人嫁了,就算不嫁人,憑着手裏積攢的錢財也能安度晚年,可她們呢,每天靠着一身皮肉接客,卻積攢不了幾個錢,等到年老色衰恩客不再上門,遇到心地好些的老鴇子還願意收留她們在妓院做些雜活兒,遇到狠心的,直接掃地出門,只能流落街頭。
而在車頭的駕駛室里,張淮正對着一個穿着藍褂子的中年婦女說話。
“米大姐,等到了教養院還請你對阿阮母女多多關照。”
姓米的中年婦女看起來並不好相處,她的面部線條十分僵硬,嘴角向下耷拉着。
看了一眼張淮,她淡淡的道:“小張同志,請你搞清楚我們是改造她們的,不是讓她們去享福的!”
張淮聽到米大姐的話,心裏覺得她過於上綱上線,但是也不好再次求情,只好點點頭,“是、是,我曉得,這不是看她帶着個小孩子不容易么?”
米阿英深深地看了一眼張淮,沒有說話,心裏卻在想等到了教養院怎麼“改造”這些舊社會的糟粕。
……
教養院很快就到了,張淮與王明將車鬥打開,女人們一個挨着一個的跳下來。
她們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明顯有些害怕,這時候任何一個熟悉的人都會讓她們產生依賴。
許多女人眼巴巴的望着張淮和王明。
林阮阮看着面前這個大院子門口寫的“婦女生產教養院”幾個字徹底的放下來了心。
米阿英與另外一個穿年輕些的女人何穗香將大門打開,讓她們進去。
“有沒有人認得字啊?上面寫的什麼?”翠柳不識字,她害怕的問到。
“婦女生產教養院”
一個身材單薄,面相清秀的女人說道,看她的模樣與打扮,到不像是一個妓女,反而像是小家碧玉的良家婦女。
“不是要我們坐牢啊?”芸香有些高興的說道。
“看樣子這裏也不像是監獄。”
燕紅搖搖頭。
“我知道,監獄在提籃橋那邊。”剛才在路上哭了一路的小姑娘小聲的說道。
“不要講話了,都安靜!”
米阿英大聲呵斥道。
“儂是哪個哇?還要來管我們。”
剛才穿着大紅牡丹旗袍的女人輕佻的問道,剛才一路上林阮阮已經通過她和別人的談話知道了她的名字,綺夢。
“就是的,你是誰啊。”
“咯咯咯,你們看她穿的衣裳,不曉得的還以為是個男人嘞。”
也許是因為知道了不是要將她們帶去監獄或是紅帳子,有些人的膽子就大了起來。
米阿英聽到她們的調笑,臉黑了下來,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在心裏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教養”她們,讓她們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
進了教養院,院子很大,中間有一大片空地,四周都是房屋,看起來破破爛爛,像是一出荒廢了許久草草收拾了一下的樣子。
進來后米阿英讓何穗香看着她們,自己進了一間屋子。
何穗香看到這群人中還有一個小孩子,頓時就來了興趣,走到林紅綉跟前問道,“這是你的女兒嗎?”
林紅綉點點頭,“是我的孩子。”
何穗香古怪的看了林紅綉一眼,妓女有孩子的不少見,但是這麼年輕就有孩子的不多,許多妓女要孩子都是怕老了之後流落街頭,在年老色衰之前生一個孩子。
“小女娃,你叫什麼名字呀?”
何穗香好像對孩子很感興趣。
林阮阮露出天真的笑容,“我叫阿阮。”
“阿阮,真是好名字,你給起的嗎?”何穗香一隻手輕輕捏了捏林阮阮的臉問道。
林紅綉笑笑,“我不識字的,聽別人講這個字覺得好聽就叫了。”
“噗嗤!還以為是什麼好名字嘞,原來也是隨便起的。”芸香用手遮住嘴巴嗤笑道。
何穗香剛要開口,米阿英和另外一個三十五六歲上下的女人從屋裏出來了。
這女人穿的也很樸素,就是用綺夢的話來說辨不出男女的衣裳。
她拍了拍手掌,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外面冷,大家先進屋吧。”
說著她從腰間取出一大串鑰匙,打開了中間那間屋子的門。
一進去就感覺到了溫暖,原來屋裏生了幾個火盆,這件屋裏顯然被改造過。
最前面是個講台,下面是一排排長椅。
於小曼叫大家隨意坐下,自己走上了講台。
“諸位姐妹你們好,我叫於小曼,是教養院的主任,你們可以叫我於主任,或者小曼姐,都行。”
主任,這個稱呼倒是稀奇,所有人都看戲似的看着她。
“新華國已經成立了,新華國是我們全體人民當家做主的國家,我們成立的新的國家,就要提現出我們人民當家做主的特性來。”
林阮阮不得不承認,這個叫於小曼的女人講話有條有理,而且極有煽動力。
下面的女人逐漸被她的發言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