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會說話的泥鰍
“五妹,你的臉是怎麼好的呀?”蘇羽前傾着身子,看着對面花骨朵般的少女,問出了眾人心裏的問題。
幾人對蘇羽齊齊投去讚許的目光,嗯,這個問題她們也想知道,但是卻不便由她們問出口來,不然就會變成關注的重點有偏差,惹了老夫人的不痛快,但是由一向棒槌性子的蘇羽提出來,似乎是最合情合理的。薛老夫人連連點點頭,用催促的目光看向這位陌生又熟悉的孫女。
立在一旁的菱兒,立馬端起一副首要目擊者的姿態,搶先說道:“因為觀音娘娘聽見我們姑娘許願了唄。”
眾人視線向著說話的丫頭往後移了移,皆一頭霧水的神情,這怎麼跟觀音娘娘扯上關係了。
菱兒頓了一下,不以為意地補充:“因為觀音誕那日我們姑娘去了靜陀寺上香了呀,今天中午還去了鏡台湖放生呢。”
幾人眼裏的霧氣越發濃厚,上香?放生?別鬧,這事她們年年都做,咋不見她們變好看呢。
“那,放完生之後臉就好了么。”蘇雪歪着腦袋,聲音甜憨。
“那也不是,是姑娘落水之後臉才好的。”小丫頭略略思索了片刻“或許是觀音娘娘把瓊漿玉露撒到湖水裏了吧,總要有個遮掩不是。”
“落水?”幾人齊齊驚呼道,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蹊蹺之處,竟是因為落水之後臉才翻了樣?觀音娘娘真的把瓊漿玉露撒在鏡台湖裏了?這也未免太玄妙。
各懷心思的眾人,維持着表面的喜悅之情,一頓飯吃得甚是歡快。而沒人注意到向來存在感極地的沈氏一張臉白得比紙更甚,身子如將傾的枯樹,搖搖欲墜。
月色漸融,鏡台湖周圍柳樹搖曳,投在湖面,疏影橫斜。草叢間的蟋蟀聲襯得湖面越發平靜,偶爾有幾尾活躍的泥鰍,攪動起湖水,發出沖刷的水聲。
一名身穿玄衣的婦人,藉著夜色的遮掩,捻手捻腳地來到湖邊,身後跟着個下人打扮的丫頭。皎潔的月光映照出婦人寬粗的水桶腰,哪怕腳步輕快,依然顯得累贅笨重。
“快點!”婦人壓低嗓子催促道。
後面的丫頭忙不迭跟了上來。兩人到了湖邊低矮的草木從邊,找到事先準備好的簡陋扁舟,雷厲又生疏地推了下湖,緊接着兩人又跳入小舟中,晃蕩了幾下后穩住了身子,緩緩向湖中心駛去。
婦人的胸脯劇烈地跳動起來,彷彿將要迎接一件神聖的珍品似的,眉眼儘是急不可耐,小船飄蕩了一小段距離,婦人向丫頭打了個手勢,丫頭會意把小舟停了下來。
夜色如濃得化不開的石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連近在咫尺的人都瞧不真切。
玄衣婦人半蹲在船舷上,伸出雙手哈了哈氣,搓磨了幾下手掌,便把雙手併攏插入湖水中,觸到微涼液體,舀起瓊漿般的清水貪婪地撲到臉上,接着又重複了幾次這個動作。婦人緊閉着眼睛,滿懷期待看向小丫頭:“怎麼樣?”
丫鬟小心翼翼地端詳着主子的臉,本想說好像看不出大變化,話到了嘴邊卻變成:“夜色太黑了,婢子也看不清呢。”
婦人猛然睜大眼睛,虧了,她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洗已經洗了,可是效果看不着,是回家呢還是再洗洗。心想着要不回家再用鏡子照照,可是轉念還是覺得不夠穩妥,今日那位姑娘整個人都落到水裏了,她只是用水撲臉的話,估摸着效果沒那麼大。於是把心一橫撿起小舟上的繩索,一頭系在腰間,另一頭系在船舷的橫木板上。
“夫人。”小丫頭怯怯地喊了一聲。
天啦,夫人真打算要下水呢,這湖水說深不深,說淺不淺的,據說還有孩童掉下去撈不着屍體的呢,今日那位落水的姑娘是運氣好,有人救上來了,可誰知道夫人會不會有事啊,她也不會鳧水,要是夫人有什麼事的話,她這小命都要搭進去了。
婦人狠狠睨了丫鬟一眼,小丫頭立馬屏聲斂氣,巴巴地望着主子躍入湖中。
因着體積寬大又莽重,隨着婦人下水,小舟又劇烈地搖晃起來,嚇得小丫鬟連忙死死趴在船上,紋絲不挪。
沉浮之極,婦人手腳似是觸碰到什麼東西,整個人瞬間被卷了起來。
一聲尖利的嗷叫劃破寂靜的長空。
咦,好像有什麼不對,泥鰍竟然會說話?
湖中央乘舟而來的漢子湊近收起的麻繩八角網,心中疑惑道。待看清網中之物時,夜空又升起另外一聲粗狂的驚叫。
他撈泥鰍甲魚撒的網竟然撈上來個人?
“什麼東西?快放開我!”婦人驚恐地掙扎着。她就是想來泡下湖水,看看臉蛋會不會變年輕些,莫不是水神覺得她誠心不足,要把她抓起來?
眼看着八角網瀕臨被撕破的邊緣,漢子利落地把網口解開,看着玄衣婦人傻了眼。
兩聲接連的驚叫聲過後,湖面上星星點點地亮起了許多照明的燈籠,如夜幕降在湖面上一般。放眼望去,整個鏡台湖面竟擠擠挨挨地排滿了小舟,再認真看看,發現小舟上面一半是漢子,另一半都是婦人。
漢子們互相交流着眼神,瞬間心意相通,他們就是來撈些泥鰍甲魚回去賣(吃)的,這事他們每年都干,基本上大夥都認識了。嘶,那這些婦人是來做什麼的,難道又新興起了另外一個他們不知道的行業?這群婦人莫不是要來搶飯碗的吧。
眾婦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都是今天中午過來放生的人,想過來這湖邊探個究竟唄。可是這麼看着,大家的臉都沒什麼變化呀。沒變化也就算了,居然還被抓個正着,她今天明明還說著不信這湖水有什麼玄機呢,這不是拍拍打臉了。不過被打臉的不止自己一個就沒關係了,那啥啥老王(李,張,林)夫人,不也來了。
眾婦人綽綽間交換着眼波,誰也看不上誰,皆敗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