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夢碎
“程護軍參領?”盧氏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怒從中來。
護軍參領跟固恆伯差這麼遠還能搞錯?
“不成!這親不能退。”盧氏後知後覺道。
她總不能讓媒婆去固恆伯府說搞錯了對象,要退親吧,這麼荒唐的事她可做不出來。要是這麼做,明日庄慶侯府定然要淪為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新談資。她不能為了滿足次子而置侯府於唾沫星子的漩渦里。
“母親。你就再幫兒子一次吧,兒子是真心喜歡程姑娘的。”吳澤哀求道。
盧氏卻無動於衷,幾日前次子也是哭着喊着要娶蘇姑娘,這才幾日,又改口說要娶程姑娘,誰知道這次有沒有搞錯,她可丟不起這麼大的人。
“聽母親的,這親不能退。那位蘇四姑娘,母親聽媒人說了,長得是真水靈。你若是存了心想要娶程姑娘的話,那先把蘇四姑娘納為房妾也未嘗不可。”
本來那位蘇四姑娘就是一位通房所出,之前次子還只是侯府幼子,娶個庶女作正室,已經是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了,現在聖旨已經下了,澤兒已經是世子了,再娶個通房的女兒,就更不體面了,一個通房所出,能嫁給世子為妾,也算得上是一門如意親事了,固恆伯府也該知足。當然,如果蘇家不同意的話,要退親,她也不會攔着。
“不,兒子不要什麼房妾,兒子只要一位髮妻就夠了————”
“住嘴!”盧氏鐵青着臉,怒喝道:“要不你就納了蘇家姑娘為良妾,等尋了機會再找程家議親。要不你就等着娶蘇四姑娘為妻,你自己選吧。”
本以為次子開竅想要娶妻生子,她也能盼着早日抱上大胖孫子,結果卻被次子的親事搞得裡外不是人,她向誰訴苦去。
“我去找父親。”吳澤撂下一句話便跑得沒了影。
此時已是中午時分,太陽日照當空,大地萬物皆收小了影子,巴巴地沐着日光浴。
庄慶侯正在書房裏歇着,早上練完武,沖了個冷水澡,此時正歪斜斜地躺在榻上。聽見敲門聲,立馬伸手抓過一件衣服蓋在胸前。正想問誰,敲門者已興匆匆地來到跟前。
“父親,你認識程護軍參領吧?”吳澤全然無視赤着上身的庄慶侯,脫口問道。
“認識啊,澤兒怎麼問起他來了。”庄慶侯半披着衣服,悠悠問道。
“那父親跟他熟悉嗎?”
庄慶侯張了張嘴,撩起眼皮看向次子。
都是武官,肯定比什麼翰林院掌院要熟悉啊。之前他跟幕僚聊起兒女親事的時候,也有聽說程參領家中有位待字閨中的女兒,長得很是嬌俏靈氣,他便隨口問了問,沒想到那位程參領說他女兒還小,還想在家中多留兩年。當時他就有種自己是大野豬,覬覦別人家的白菜的錯覺。什麼多留兩年的屁話,不就是瞧不上他庄慶侯府的門第么。
庄慶侯悻悻摸了摸鼻子,從鼻腔里噴出幾個字:“不熟,不熟。”
男子眼中閃爍的光芒暗了下去。未待老莊慶侯再說,便消失在門框中。
固恆伯府中,人人腳步輕快,處處可見紅綢綵帶,洋溢着濃濃的喜事氣氛。
珊瑚聽了張媽媽找人傳的話,拔腿便向南苑跑去。
張媽媽的女兒也在伯府針線房裏當差,跟珊瑚有些許交情,珊瑚便通過張媽媽第一時間獲得了南苑的新動靜,這次的好事可不能再讓鈺兒搶了去。這麼想着,小丫鬟不自覺又加快了腳步。
但是站在南苑門口聽完壁腳的珊瑚,臉色卻漸漸變得煞白。
她沒聽錯吧,媒婆說庄慶侯府要把姑娘納為房妾?正室和房妾差這麼遠還能說錯?別說字面讀音相差甚遠,就是地位也是天鑲之別,退一萬步來說,無論小妾如何得寵,在正室面前都是矮一大截的,平日裏有什麼宴會,能出席的不都是明媒正娶的髮妻,哪裏還輪的上卑微的小妾。老天,這樣的消息,她如何能告訴她家姑娘,非但不得討好,還會落了埋怨。珊瑚揪着絲帕,連連跺腳。可如果不說的話,事後讓主子知道她知情不報,刻意隱瞞,後果就更嚴重了。橫也是死,豎也是死,早知道她就不來了,還花了她好大一個人情呢,她怎麼就那麼倒霉呢,好事都讓鈺兒聽了去,輪到她卻變成這種駭人的消息。
直到聽到薛老夫人說要退親,並把媒人轟出去之後,珊瑚才如喪考妣地回了側閣。
小丫頭不擅長遮掩情緒,又天生帶着對自家姑娘的畏懼。一回到房間便被蘇芮看出了端倪,還未盤問便撲通跪下來,把南苑聽到的事完完整整地重複了一遍。
說完之後珊瑚死死地埋着頭,生怕對上上方那雙彷彿能看穿人的眼睛。
蘇芮聽完,癱坐在水曲柳圓凳上,臉色一片雪白。
庄慶侯府竟然說要納她為妾,這是為什麼?難道,難道是因為他承了世子之位,便覺得娶她這個通房所出的庶女有辱體面?呵呵,她千算萬算都算不到,在她以為自己即將成為世子夫人之時,竟轉頭變成了良妾。妾?不,她不要當妾,她母親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就是因為卑微的通房身份。雖說妾比通房要好聽一些,可是跟正室比起來,也是不值一提的卑賤身份。早知如此,她還不如嫁給邢風,當二太太總比妾氏要體面得多。可是她已經拒了邢風的親事了,還有,珊瑚說祖母也退了吳家的親事,她現在又回到了那個無人記起的通房所出身份,低賤如腳下的漿泥。
如此想着的蘇芮怒火攻心,雙手一撥,把桌案上放着的嫁娶用品全推到地上。其中還有剛剛沈氏送過來的大紅喜帕,那是沈氏親手繡的,她還以為她終於能不像她那樣卑微地活着了,沒想到她如此努力依然逃不過要重複沈氏的命運。
蘇芮輕笑出聲,聽得珊瑚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姑娘這個樣子竟比五姑娘還要可怕。
“出去!”
珊瑚愣了愣,直到聽到更尖利的同樣兩個字后,連滾帶爬出了房門。然後聽到一陣聲勢更浩蕩的物件接二連三落地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