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絕不會心慈手軟】

雖然邱氏暗中的手段也用了不少，但似乎老天爺也在幫她，幾次出事她都挺過來了，也算是命大，邱氏悄悄用眼睛瞄了瞄內室的帘子。

鄭青籮也隨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那帘子後面露出的一雙湛藍色綉雲紋的鞋子，讓鄭青籮彎了嘴角，隨即收回了視線。

“青籮，你看看你，也太節儉了，不是給你做了新衣裳嘛，怎麼就不知道穿呢，你可是知府老爺的嫡長女，虧了誰也不能虧了你呀，下次出門記得穿新衣裳，知道嗎？”

看着夫人瞪着眼說瞎話，墨檸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卻極力忍住了，看着大小姐、二小姐身上穿的繡花鋪紗小襖，八分挑線裙子，一個淡綠色，顏色淡雅，一個桃紅色，顏色艷麗。

再看看自家小姐，一件淺藕荷半舊小襖，下身是一件短了二分的月白色四分裙，墨檸的眼裏有一絲陰鬱閃過，瞬間消失無蹤。

“是的，母親，女兒記得了。”

鄭青籮老老實實地福了一福，回了邱氏的話，看到鄭青籮的配合，夫人邱氏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下來，也不再糾結鄭青籮衣服的新舊。

老爺也會聽得出，這並不是自己苛待三小姐，實在是這個丫頭自己管不了啊，也正好讓老爺看看，他這個前嫡出的女兒是有多難為自己這個現任嫡母，特意穿舊襖讓自己出醜呢。

“過幾日，我要帶你們姐妹三個去宣撫史司汪副史家去赴宴，副史夫人給下了帖子，說是要辦個春宴，跟各家太太小姐見見面，這剛進了三月沒多久，辦春宴也真是有點兒早。”

“其實也就是找個由頭，讓太太夫人們看看各家小姐，你們的年紀也都不算小了，大丫頭馬上就及笄了，二丫頭和三丫頭同年，也有十三歲了，這親事還得早做打算。”

看到三個丫頭都羞紅了臉，夫人邱氏就呵呵笑起來，

“當著你們幾個丫頭我說這些幹嘛呢，不過就是讓你們赴宴時多注意着點，時刻提醒自己端莊賢淑，沒得讓別人小瞧了咱們家的姑娘去。”

“謹遵母親教誨。”

三位小姐齊齊地躬身應答，邱氏偷看了一眼內室，臉上滿是得意，看自己的內宅管理得多好，這些小姐們個頂個的知書守禮。

“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你們也讓底下丫頭們都準備着，有什麼缺的就讓身邊的媽媽來跟我說，別到眼巴前兒了，再慌裏慌張的。”

“知道了，母親。”

三個人又齊聲應了，

“知道了就好，再也就沒什麼事了，你們下去歇着吧。”

邱氏揚了揚手，示意幾位小姐下去，卻不料鄭青籮往前站了一步，邱氏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不過，想着這丫頭平時的溫順，她又把心放了下來。

“青籮，還有事兒？”

沒等鄭青籮開口，邱氏先壓了場子，這是變相告訴鄭青籮，這裏我做主，如果說些沒走心的話，那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母親，我……”

似乎有些開不了口，鄭青籮膽怯地瞟了邱氏一眼，把手裏的帕子捏了又捏，好像這樣就不害怕了。

“有什麼事兒你儘管說，母親能辦到的，一定幫你辦到。”

邱氏軟聲軟語的安慰着，眼裏卻不見一點兒溫度，死丫頭這一副軟弱的模樣，邱氏是真心看不上。

到底是親娘死的早，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氣度，從裏到外的小家子氣，她卻是忘了，這調教內宅小姐的活兒，正是她該做的。

“母親，下個月就是二姐姐的生日了，我也不會做別的，就想着給姐姐綉個荷包，略微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母親……看着可好？”

“你會綉荷包，別逗了你。”

鄭青籮剛開了口，就被鄭二小姐給堵了回來，這下她就更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嘴張了幾次都沒發出聲來。

“你看看你把你三妹妹嚇的，她本來就膽小，這回為了給你綉荷包，那得是提了多大的勇氣和我開口啊，你可得領這個情。”

狀似替鄭青籮說話，實際是直指鄭青籮太過小家子氣，完全上不得檯面，鄭青籮也不分辨，依舊老實地站着。

“青籮，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別管你二姐姐，她這人就是直脾氣，有啥說啥，不遮不掩的，你這個當妹妹的多擔待些。”

鄭青籮抬眼望了一眼鄭二小姐，好半天才算繼續開口，

“我……雖然自己不會綉，但幾個丫頭的手藝還是可以的，只是，我沒有合適的布料，母親能幫我挑一匹適合給二姐姐做荷包的料子嗎？”

說完就慌亂地低下頭，眼睛卻悄悄地瞄向內室，你在就好，即然你在親生女兒來了時，都不肯露一面，那我利用起你來，也絕不會心慈手軟了。

邱氏的眉頭挑了挑，直直地盯着鄭青籮的臉，想要看出她究竟是想耍什麼手段，可惜，她看到的依然是那個懦弱的鄭三小姐。

只見鄭青籮在自己的注視下，手腳都不知道要在哪裏放了，捏着帕子的手抖個不停，嘴唇也咬起來，泛着淡淡的白。

邱氏的眉頭終於鬆開了，也不過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想要討好自己的女兒罷了，邱氏揚了揚手，吩咐了下去。

“潘媽媽，你就去庫房挑兩匹青綢料子，顏色要鮮亮點兒的，女孩子家適合用的，讓洛滿幫你拿給三小姐，記得，要幫三小姐送到院子裏。”

“記着了，夫人，奴婢這就去。”

潘媽媽雖然不知道夫人為何這麼大方，卻也立刻照辦了，這府里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了夫人，不能露出半點違拗夫人的情緒，就算自己也不行。

夫人可是個面熱心冷的，表面對誰都春風拂面，可一旦你有什麼事得罪了她，那一定是睚眥必報，潘媽媽一路走着，腦子卻沒閑着，自己畢竟是夫人跟前的人，對夫人還算是十分的了解。

想着從前夫人對三小姐那可是非常不待見的，別說料子了，破布都不願意給一塊，以至於滿府的丫頭婆子都跟着捧高踩低，也就是大老爺被夫人好話哄着，還以為三小姐躲在自己的院子裏吃香喝辣的呢。

“沒想到三丫頭還有這個心，我就成全了你的姐妹情誼，一會兒料子送過去，你就慢慢地琢磨着幫你二姐姐綉吧。”

邱氏聲音里掩不住的喜悅，彷彿真被這姐妹情深感動了，可這喜悅半點沒達眼底，反而在眼裏透出鄙視，這個在自己眼裏無足輕重的丫頭，不起刺便罷，若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那就等着被自己收拾吧。

“謝謝，母親！若無事女兒告退了。”

鄭青籮給邱氏深施一禮，禮畢卻仍是規規矩矩地站着，等着邱氏發話，完全沒有半點兒不知規矩的模樣。

“去吧，去吧，也回去好好歇歇，你這身子也是剛好，這幾天就不用過來請安了，別出府赴宴時再沒有精神頭，養好身子是大事兒，也省得我惦記。”

“女兒謝過母親的關心，一定好好將養着，不給府里丟臉。”

對於邱氏的這一番做作，鄭青籮沒有任何的表示，低垂的眼瞼讓人看不清表情，只是再次穩當地福了一福。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看着鄭青籮姐妹三個都退出了門，這才起身進了內室，打開帘子的瞬間，一抹溫潤的笑容就漾了上來。

“老爺！”

夫人進了屋門便福了福，伸出手把站在門邊的鄭老爺扶到雕花木椅上，並隨手倒了杯熱茶遞到鄭老爺手邊。

“老爺，這下你可放心了，青籮沒事，小孩子摔一跤也是常事，這不，才幾天，就又活蹦亂跳的了，也就是你這個當父親的亂擔心。”

鄭知府喝了口茶，把杯子放到方几上，

“還說我擔心，我看你比我還擔心，每天都叫潘媽媽過去看她，然後再在我耳邊叨咕幾遍，就怕我着急上火的。”

“這丫頭也多虧了有你這個母親在，不然，哪可能活得這麼順順噹噹的，親娘也不過如此了，你這邊還得顧着我，怕我去看那丫頭，惹了晦氣誤了官身。”

“每天看着我不讓我亂走，以至於不能親自去看那丫頭，只能心裏擔心焦慮着，我哪能看不出你多心急。”

“桂芳，我總是聽得別人家的后宅怎麼亂得一塌糊塗的，我們府里可是多虧了有夫人你了，不管是姨娘還是孩子們，都沒出什麼亂子，真應了那句家和萬事興的話。”

夫人邱氏的臉上微微地有些紅了，嬌羞地道，“妾身哪值得老爺誇獎，不過就是做了份內的事罷了，可不值當老爺掛在嘴上。”

鄭知府伸出手握住夫人的手，有些憐惜地拍了拍，

“這府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讓你操心的地方太多了，我能這麼安穩地只顧着衙門裏的事，還不是全靠了你了。”

夫人抿着唇輕笑着，不再說話，低頭看着被夫君握在掌心裏的小手，男人的眼界，也不過如此罷了，也不知道誰被誰握在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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