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

送行

晨起,集市未開,薛府門前冷清。

“那麼為兄走了”薛謹邵溫和地笑道,轉身抬步邁出了門檻。

宋攸看着他離去背影,揚聲道:“兄長且去,路上小心。”

自從那晚被薛謹邵教訓,答應他早起之後,正門之前便在每日清晨發生如此這般的送別情景。

長兄出行,幼妹相送,似乎理所當然。卻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異樣感覺充斥她心間。

並非只是她和他假稱兄妹的緣故,而是薛謹邵待宋攸隱約與從前不大相同。

宋攸和薛謹邵在一座山上共處數百年,卻素未相識。偶然一次際遇,宋攸和他雙雙流落人間。

他是效社山神明,修為法術和身份地位皆遠在宋攸這孤魂野鬼之上。

那時他法力全無,不知是如何予了她一副得以在曜靈之下安然走動的軀體。

宋攸和他寓居在椒城坊間。薛謹邵冷漠高傲,自恃山神身份,主動開口說的十句話里有九句是使喚宋攸做事。

這段回憶不甚愉快,最後宋攸被人以鴆酒毒殺,重新做回遊魂。心灰意冷之時,被薛謹邵帶回了效社神山。

畢竟患難與共過,回到效社神山上的幾十年間,宋攸也找過薛謹邵一次兩次。

但他見着宋攸時的神情極為冷淡,言語之中透着森森寒氣。

想來,他一定覺得煞是可笑。了無自知之明的女鬼以為她和山神攀上了關係,一廂情願地找了過來。

宋攸也是個要面子的野鬼,恍然醒悟之後再未去見過薛謹邵。

看見陸湛塵的那天,着實情難自抑,才鬼使神差地飛到了效社山頂。

沒想到他那夜付出三千年修為,催動附生之術,用山頂皚皚白雪為宋攸再塑肉身。

她又由山上鬼變成凡世之人。不過最初幾月,需得手持浮蘇傘遮蔽日光。

她雙手仔仔細細地撫摩了遍自己的臉和手腳,感受着皮肉觸感的真實,不禁訝然道:“大人,為何要如此做?”

為什麼要她隨他下山?為什麼要以巨大代價讓她當人?明明宋攸身份卑下,了無用處。

“不為什麼。”他驟然失去三千年修為,一時面色慘白如山尖雪,虛弱言道:,“以後你會明白的。”

薛謹邵揮手示意宋攸退下。

他對此諱莫如深,宋攸亦不敢多問。恭敬地行過拜別禮,立即撐開浮蘇傘,揣着滿腦疑問返回山腰上的神女廟。

山神薛謹邵高高在上,待人冷漠。兄長薛映卻和善溫厚,待人體貼備至。兩樣感覺,截然相反,使人不得不生疑。

轉念再想,所見少,則所怪多,世之常也。

且不論他帶宋攸下山,意欲何為。

或許薛謹邵既然決定了和宋攸假做兄妹,便立意要做位明理友善的兄長。

所以他與宋攸面對面坐着吃葡萄,與宋攸講過玩笑之言。因宋攸半夜摺紙鶴、虛度光陰而生氣,要宋攸博覽群書集思廣益,變得再聰明些。

薛謹邵只是入戲太深,所以才要在每日清晨見宋攸。

先同宋攸道別,再登上浮雲馬車,奔赴馮國公府一事似乎也無可厚非。

只是如此嗎?恐怕也不是。但這份解釋最合情理,彷彿也是為了讓自己相信,宋攸張口衝著浮雲馬車喊道:“兄長小心啊”

他是宋攸之兄長薛映,宋攸是他之親妹薛昭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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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有一詞以雪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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