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兄妹

“薛昭希,要我用法術請你過來嗎?”庭中男子驀然抬頭,視線正對宋攸身處的地方。

宋攸自認這次來得悄無聲息,但薛謹邵修為高深,在效社山頂聞聽過百年風動,自然也能輕而易舉地感覺到此間多了一人。

“大人”她從游廊后移步,走至他面前,恭敬地施禮道。

桌上一列排開的酒罈完好如初,酒盞里空空如也。

他預備一人月下獨酌,恰巧在此前發現了她在廊柱后靜靜旁觀。

薛謹邵拆開了泥封,道:“你有事?”

“無事”

薛謹邵拾起酒罈傾倒,清澈液體汩汩流入盞中。

“無事?”他手扣着酒盞,目光轉而冷峻,道,“無事你半夜在這庭院遊盪什麼?”

他並不信宋攸所言,大抵是因為更深露重時分只屬於心中憂愁的人。

但宋攸在夜半遊盪確實是出於習慣:“白晝日光強盛,晚間月光柔和。宋攸做慣了孤鬼,害怕慣了太陽。小心為上,所以白天躲在屋內休息,晚上睡清醒了四處走走。”

其實薛謹邵喝酒未嘗不是一種習慣。他心中的確有所牽挂有所煩愁,但他不屑於借酒消愁。

喝酒如飲水,於他而言,酒的確只是各具滋味的水。

他享受得是身心放空,以口齒品味甘醇的過程,一段放任思緒逍遙往來天地的時間。

當然,他也更喜歡品嘗味道出類拔萃的瓊漿玉露。

“哦”薛謹邵冷淡地吐出個字,示意知曉。

有時候單單一個字可以傳達出千千萬萬的情緒,或欣喜,或不滿,或悲傷,或者其他。

但當下,她只覺得自己十分尷尬——用詳盡解釋換來他理所當然的敷衍。

哦字要怎麼接?他怎會不明白這字間冷漠。

只因宋攸是效社山上寒微卑賤的孤鬼,所以他根本不用在意她心中是怎樣感想。

宋攸又討厭起薛謹邵,但是害怕被他瞧出這份厭惡,便在臉上擠出笑容,假裝孜孜好學地道:“大人很不喜歡姜瀝柏,那大人還要幫他成就霸業嗎?”

薛謹邵微微一笑,道:“我不喜歡他,可我並不討厭宴席上的珍饈美酒。”

顧小利,則大利之殘也。他只希望下一個王朝姓姜,至於誰是姜氏族長並不重要。

下午姜府特地派輛馬車過來,請他赴宴。月上柳梢頭時,他方回到這處臨時居所。

當今九州烽煙四起,割據大小地方藩鎮的軍閥連年征戰廝殺。國朝氣數已盡,覆滅只在朝夕之間。封朝少帝閔顏名為天下共主,實則為一件朝堂擺設,並且是歸屬於馮國公姜瀝柏的擺設。挾天子以令諸侯,前人玩剩下的把戲,但姜瀝柏很是受用。

而今天下呈現三分之態,江東孟氏、回浦祝氏和琳郡姜氏三足鼎立。三家之中屬琳郡姜氏實力最為強大,也可能重新一統天下,建立姜姓王朝。

但沒有人能十足肯定最後究竟是哪家取閔姓而代之。誰都有機會,只不過姜姓離天子寶座近些。

這些話,自然不是薛謹邵與宋攸講的,也並非椒城土地神蘼笙的高見。

蘼笙喜歡在她所轄土地內遊盪,喜歡看受她庇佑的人勞作生活。她也常常去城內酒館,點上一隻烤鴨幾盤素菜,閑坐一下午。

在蘼笙土地上的效社神山受本山山神管轄,今年夏末或許是她第一次上山來。

在宋攸問及“現在的人間該是什麼樣子?”的時候,蘼笙向她轉述了這番出自鄰桌凡人之口的言論。

蘼笙蹙眉埋怨道:“天下久分必合合久必分,沒有個消停時候。”亂世生靈塗炭,土地神卻是沒有能力庇護屬地人民的。

而薛謹邵原先是天上放泓星君,一朝被貶,落入凡塵。上天旨意,要他修滿無量功德后重返天界。

薛謹邵等了幾百年,等到當今世道大變,等來救黎民於飢荒兵災的機會。

之所以選擇姜姓,是因為姜姓實力最強,輔助他才能儘早結束亂世。

“薛昭希,你應該叫我兄長。”薛謹邵依然微笑着,道,“既然下山來了,那麼人前人後,我們都是兄妹。”

聽他語氣,似乎是要在人間完完全全做謀士薛映。

而宋攸人前人後都只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薛昭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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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有一詞以雪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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