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蕘(下)
少女因為遇見心心念念的薛謹邵之妹而過於興奮,口快再次喊了宋攸:“小姑子”
她驚慌地捂住嘴,急忙改口道:“薛姑娘”
所幸宋攸並沒有聽仔細前三字,手依然揉着疼痛漸消的肚腹,安靜地看向她,等待下文。
少女杏眼靈動地轉了幾轉,莞爾笑道:“你我二家在朱雀街上比鄰而居,常言道近鄰猶勝遠親,睦鄰者仁德友善。聽師兄說你們搬來十天了,可我們卻連面也不曾見過一回,現下得空不如來我家玩上一會兒?”
“你家?”宋攸疑惑。
少女又是嫣然一笑,手指着與薛府隔街相望的某府青牆道:“我姓李叫效蕘,我師兄是軍祭酒辜奉卿,我和他一同拜在淼川徐鑫先生門下。師兄也在太尉府里做謀士,運籌帷幄,料事如神,因而特別受到馮國公重視,這座宅子便是馮國公的賜物。我和師兄一道而來,所以也住在這裏。”
不僅薛府、辜府兩牆之隔,而且朱雀街上還住着姜瀝柏所倚重的一干幕僚。
順着校蕘手指方向,宋攸方注意到青牆之尾有一道小門大大地敞開,而她肩上也有一隻擠得滿噹噹的包袱:“那你背着行囊是要做什麼去?”
想必是方才校蕘肩上背包推門出來,恰巧看見摔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她,匆匆忙忙地跑過來,所以門也就沒有關閉,一直開着。
“我背着玩玩的”校蕘眯眼笑道,她每每撒謊時心虛,總會不自覺將眼睛閉上,這次也是如此。
她當然不能告訴宋攸,她和辜奉卿置氣,準備離家出走,卻偶遇薛映的女弟而忘乎所以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和她熟絡起來,便能有許多機會與薛映相識、想知,甚至與之結秦晉之好。
聯想到此李校蕘不禁傻笑,手牽起宋攸,徑直向辜府小門走:“來嘛,來嘛……我家裏有好些有趣好玩的東西。”
盛情難卻,宋攸只得跟她進了辜府。
校蕘領她到了自己房內,一把甩下包袱丟在柜上,提裙快步跑出屋子。片刻過後回來時,左手上木盤裏裝着雞蛋麻糍,右手提溜着三串葡萄。
並不只是因為宋攸是薛謹邵之妹她才殷勤相待,而是她李校蕘本來就活潑熱忱,誠摯地對待每個喜歡她、她不討厭的人。
校蕘將東西推到宋攸面前,恬然笑道:“你哥哥薛映,他今年多大了?”
“……”宋攸緘口沉默。
薛謹邵原是天上星君,被放逐到人界做山神數百年。他不曾向她透露過他在哪朝哪代得到成仙,也不曾說過自己年齡幾何。
宋攸胡亂編了個數:“二十又三”
薛謹邵模樣清俊,確實只像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
“快吃葡萄呀”校蕘嘻嘻一笑,摘了顆葡萄遞到宋攸手裏,道:“那他可有家室?”
宋攸果斷否定:“並無家室”
薛謹邵為仙遺世獨立,自然也絕情棄愛。家室於他,莫過於無稽之談。
校蕘臉上笑意更盛,迫切追問道:“那他可與何人訂下婚約?可有意中女子?”
“並未與人訂下婚契,也無意中女子。”宋攸篤定地否認,近幾十年來,她還從沒見過薛謹邵和別的女人說話過了五句。
當時差遣土地神蘼笙送三篇文賦到臨城,他好像只簡簡單單地對她說了兩句,一言將此送到馮國公案頭,二言多謝。
這樣算起來,恐怕她宋攸還是薛謹邵搭理得最勤、最為親近的女子。
宋攸不禁被這個大膽想法驚得面色凝滯,人貴有自知之明,她總該明白薛謹邵和她雲泥之別。
她迅疾地甩了甩腦袋,似乎是要將它搖得粉碎,勸誡自己莫要再胡思亂想。
校蕘猛然雀躍地站起一跳,盎然笑意如繁花似錦的仲春般夸姣。她眨了眨眼睛,字字道:“小姑子,我要嫁給你哥哥。”
她聽得仔細了,卻反應不過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