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妹妹

第十一章 妹妹

點着了油燈,看了看時鐘,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床上的兩瓶冰水降到了恆溫。

雲影看着木桌上的一大袋子東西,愣神了好久,才抬手翻看裏面的東西。她首先從裏面拿出一台哆啦A夢的形狀的迷你小風扇,涼浸浸的風吹拂她的臉。小個,不易被發現。她想。

她又去翻其他東西,有幾個雪糕,因為和冰袋一起放,還沒有融化。有蛋糕,有餅乾薯片,肉脯,果凍,巧克力,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看起來很漂亮的零食。

最後是一個保溫瓶,三層,一層湯,一層菜,一層飯。

這是童樂硬塞給她的——哆啦A夢的百寶箱。

童樂用毛巾擦着頭髮,剛一坐回床上,父母就在門外敲門了,童樂叫他們進來。

童樂剛洗完澡,光着上身,樂純看到兒子臉上和身上數不清的又紅又腫的紅點,心痛到不行,一掌揮在了童峻身上,說他變態。

童峻敢怒不敢言。童樂在心裏偷笑,樂純拿着藥膏要給他塗藥,還想脫他的褲子,看看腿有沒有被咬。童樂哭笑不得,一邊躲避母親蠢蠢欲動的手,一邊聲稱自己長大了。

樂純在一旁悶悶不樂地嘟囔着:“才上初中就和媽媽分那麼清了……”

童峻:“又不是女兒,區別是生來的。”

話音剛下,突如其來的沉寂裹挾了三人。

童樂首先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說被咬的地方很癢,叫媽媽回房休息,他要脫褲子,叫爸爸給他塗藥。

樂純也從短暫的憂傷中脫離出來了,她點點頭,暗自調整了一下情緒,溫柔地在兒子臉上親了幾下。童樂也在母親臉上吻了兩下。

樂純離開后,童峻仔細給兒子身上的叮咬處塗抹藥膏。

“爸爸。”

“嗯。”

“媽媽還會想妹妹嗎?”童樂低聲道。

童峻正在塗藥的手懸在半空,他維持這個姿勢看向兒子。

“有時候,還是很難過,對嗎?”

當時胎兒在樂純肚子裏,已經三十二周,發覺不對勁趕往醫院后才發現胎兒臍帶繞頸導致窒息,緊急搶救后仍不幸夭折。

童峻點頭,並不隱瞞。“剛開始時,一直失眠,睡著了也會做惡夢,總感覺妹妹還在她肚子裏。近半年好多了,想不多。”

童樂心裏悶悶的,低着頭陷入了沉默。

童峻只皺了皺眉,臉上依舊平靜。“好了,別想了。”他的聲音稍顯暗啞。

童樂抿了抿嘴,指了指胳膊,“這裏最癢。”

童峻便在他指向的地方多塗了一點。

“明天有什麼計劃?”童峻想轉換氣氛似的問道。

“有個同學的妹妹生日,叫我們去一趟,看看他妹妹。”

“同學妹妹的生日,你們也去?”

“這個有點不一樣。”說著,童樂和父親對上了目光。“他妹妹不是親生的,上個月從親戚家收養來的,五歲了,是個可憐的孩子。”

知子莫若父。那種平靜的,探究般清邃的眼神,直直地射過來,只一眼,童峻便覺察到了什麼。

“爸爸。”童樂在叫他,聲音帶了些難以形容的情緒。

童峻在等他說下來。

“夏家的三丫頭,好像沒有上他們家的戶口,七歲了,還沒上學。他們家孩子太多,她挺讓人心疼的。”

童峻鼻腔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沉默地看著兒子,似乎在用眼神詢問——所以呢,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要她當我的妹妹,把她帶到我們家來養。”童樂平靜道,眼神懇切。

童峻五官分明,沉毅。他臉上幾乎沒有表情,放下了視線,在童樂下巴的叮咬處塗抹完畢,才開口:“你姐姐謠謠是你伯父伯娘留給我們照顧的,我和媽媽不僅要照顧她,疼愛她,在你妹妹走了以後,更是從未想過再要一個孩子來分攤她的愛。虎毒不食子,那孩子有家,有親人,什麼樣的根出什麼樣的草。我們無權干涉。你若憐憫,有很多方式可以表達你的愛心。她來我們家這件事,永不可能。”

結果那天晚上,童樂失眠了,或許是無能為力,或許是難受,總之感覺很奇怪,彷佛陷入泥潭之中般急躁沉重,又被人拋棄了一樣。

儘管塗了葯,身上還是痛癢難耐,他又去洗了個澡,第二天是在浴缸里醒來的。

林倬和童樂去給鄭義的妹妹送了生日禮物,回到文馨園,已經是黃昏,途徑園區里唯一的菜園時,童謠的聲音夾帶着另一個女孩的哭聲傳來。

林倬和童樂對望一眼,朝三點鐘的方向走去。

只見童謠整個人騎在夏月身上,將她摁在菜地上,一邊打一邊罵:“哭?痛了是吧,這是長在活人身上的肉,扯你頭髮,痛吧?掐你臉,痛吧?我跟你說,人人都一樣,被打被罵都會像你一樣又驚又痛。她才多大?她是你親妹妹,你簡直毒辣!”

“她不是人,她是災星,她不痛的,她不會哭,你放開我!媽媽,救我!媽媽!你在哪裏……”夏月一邊哭一邊掙扎。

聽到這話,童謠火冒三丈,將她束縛得動彈不得,一個耳光扇了下去,又掐住她的脖子。“你再說!再說一句試試!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丫頭是我罩的,你打她就是打我,我發誓,絕不讓你好過的!”

“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不會了……”

“你別給我耍花樣!”童謠手放開,站起身,“滾!”

夏月按住喉嚨,淚流滿臉,從地上掙紮起來,落荒而逃。

林倬看了看把丫頭抱在身上的童樂,來到童謠身邊,帶笑地揉揉她的腦袋。“好姑娘。”

童謠擰眉看了他一眼,向丫頭和童樂走近。

童樂放下雲影,皺着眉頭輕輕拍去她身上的泥土,又扯下她的發圈,用手指梳理一頭亂糟糟的頭髮。

“自己喝,洗掉嘴裏的泥土,咽下去要鬧肚子的。”童樂低聲說,將擰開了瓶蓋的礦泉水放到雲影手裏,看到她粗糙的手指時,微微一頓。

雲影在洗牙齒時,童謠捋起她的衣服,看了看手臂和後背,又捋起褲管看了看小腿,煙頭一樣大小的烙印,繡花一樣的淤青,新舊不一的淤傷。

林倬咬牙,低咒了一句。

童樂看向一邊,手握成了拳頭。

“你笨哪?被打成這樣了,還不聲不響?你不哭不鬧,他們就以為你是木頭人,沒有感情,怎樣打罵都無所謂。”童謠憋着火,沖她說道。

“報警吧。”林倬說。

三雙眼睛同時看向林倬。林倬說:“我說真的,虐待兒童,坐牢的。哪怕看在小的三個的份上,不這樣做,拿法來警告一下,總該是管用的。今天是謠謠看見了,明天呢,我們又不能把她帶到家裏來,二十四小時看着。她這身子骨,真要出事了,我們的良心也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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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那時候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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