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阿婆牛雜
眼前的倒計時剛好結束，汽車緩緩駛出去。他皺了皺眉，似乎是在認真思考她剛剛的問題，忽爾側過頭，朝周宥西燦爛一笑。
“要這麼說的話那我就是幫凶了。”
周宥西魔怔似的陷入這個突如其來的燦爛笑容，她從小到大跟幾乎沒有跟男孩子相處的經驗。
中小學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她的周圍全是女孩子，她又是比較安靜的女生，活動範圍只在前後三兩張桌子。後來高中選了文科，大學讀了漢語言文學專業，這一聽就是陰盛陽衰的學科。唐知遠這突然出現的陽光氣息是她這二十幾年來從未遇到過，也從未想過的。
周宥西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告訴他緣由。
“阿伯之前是在我們學校後街擺攤的，因為沒有營業許可證被趕走了，只能到這片比較落後，管制比較松的地方。”
唐知遠目視前方，頭微微側向周宥西，認真聽傾訴。腦海里又出現了剛剛那一棟棟破敗的樓房，以及阿婆躺在木椅上的場景。
“阿伯跟阿婆，嗯……是空巢老人嗎？”
斟酌了下，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詞語。
“他的兒子，兒媳婦還有孫子，幾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喪生，對方酒駕，但是因為有權有勢，最終只能不了了之。”
唐知遠疑惑地挑了下眉毛，似乎在詢問：你怎麼知道？
周宥西嘆了口氣，“就在我們學校附近，當時我剛入學不久，有不少人看到了，但就算有學生作證也無濟於事。”
“賠錢了嗎？”
周宥西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聽說就是意思意思而已。”
唐知遠沉默了會沒有接話，這種權大勢大隨便欺負人的事他怎麼會沒有遇到過？
“那阿婆是不是行動不太方便”
“當時又氣又傷心，中風了。賠的那點錢早砸在醫療上了，所以剛才我才拼了命幫阿伯逃跑，那是他賺錢的飯碗，如果那輛小車都被沒收了，我不知道他們該如何存活。”
況且她還沒學到阿伯製作花生醬的精髓，她是個美食博主，會下意識地想到保留每一份獨特的風味。
周宥西低着頭，她從來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今天鬧這一出也是迫於無奈。對於執法人員來說，規定就是規定，就算知道阿伯的處境又能怎樣，還是得按照規定辦事。
“沒有低保嗎？”
“那也只是杯水車薪。”
“你別太煩惱了，規定是為了更好地服務人民，相比於硬性規定，它更該具備彈性的溫暖。況且逃跑的也不止阿伯這一家……唐知遠”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笑得自信。
“我們會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法的。”
唐知遠自然而然就把自己和周宥西劃為一起，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只見了幾次面。
車子漸漸駛入市區，已經到了飯點，飯店紛紛開門。
周宥西透過車窗看到很多小吃街開始營業，她轉過頭，解言而笑。
“我請你吃飯吧，謝謝你今天幫了很大的忙。”
唐知遠先是意外於她這麼直接，一般不都是留個聯繫方式，然後說改日請吃飯嗎？不過很快他就爽快地點頭，她似乎是個行動派，剛好他也是。
“好啊，不過這邊我不熟悉，你來定。”
周宥西點點頭，她本來就很喜歡美食，別人的生日願望是衣服包包口紅，她的生日願望是希望有人送她鍋碗瓢盆冰箱烤箱，再加上後來機緣巧合開始錄製美食段視頻后，她會更加留心，更加用心去尋覓能打動她的味道。
“說起來聽你口音不像是廣城人？”畢竟廣城人的普通話不太可能這麼標準。
“我是南城人，在首都讀書。”
周宥西點點頭，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窗外，像是看到了什麼，雙目突然放光。
“停車停車！”
唐知遠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找了個能停車的地方把車停下。還未等車停穩，周宥西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唐知遠皺着眉解開安全帶跟着下了車，這麼橫衝直撞要是撞到車撞到人怎麼辦？
待他下了車，周宥西已經跑遠了，蹦噠蹦噠跑向深巷的一輛三輪車。並且詭異的是，陸陸續續不少朝周宥西那個方向跑去，不到半小時，隊伍就從巷子盡頭排到了唐知遠身邊。
周圍不斷有人探出頭張望，眼裏滿是渴望。
“王阿婆終於營業了，我的天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人怎麼這麼多，希望排到我還有。”
“我在這就已經聞到香味了，口水快流下來……”
“……”
唐知遠還是不解，但也確實聞到了一陣香味。所以周宥西是去買吃的？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周宥西撥開人群朝唐知遠走來，手裏多了一個塑料碗。
“吶。”
獻寶似的端在唐知遠面前，雙眼都快笑成一條縫。
“啊——”
周圍傳來一陣羨慕的聲音，其中有個妹子更是直接問周宥西。
“阿婆今天做得多不多啊？”
周宥西也是笑着回答，“挺多的，放心吧，到你還是有的。”
唐知遠還是不太明白，什麼東西這麼神奇？
“走吧。”
像是聞味而動，隊伍已經排到大街上來了，甚至包圍了唐知遠的車。唐知遠有些懵，他這才沒注意多久。
“呃……”
周宥西有些懵，但是很快又重新揚起笑臉。
“那我們午飯就吃這家吧。”
周宥西指了指對面一家裝潢簡單的店，招牌是幾個掉色的紅字——黃記煲仔飯。
“等我們吃完這隊伍一定散了。”
周宥西自信滿滿，唐知遠也樂得不用繼續開車覓食，點頭表示同意。
“那走吧。”
剛走出兩步，周宥西就聽見一聲“小心”，然後就被像拎小雞一樣拎了回來。周宥西一下子沒回過神來，餘光瞄到一塊黃色的影子飛馳而過。
“看路。”
“噢……”
周宥西有些后怕，都怪她買到了王阿婆的牛雜之後過分興奮，都忘了看路了。這會拿出了小學排隊出校門的那種仗勢，左右左，過馬路要注意安全……
唐知遠走在周宥西左後方，以防她再次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