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雞毛(五)

一地雞毛(五)

我不禁投去真摯而艷羨的目光,“十年前買房的人才是真有眼光,看看這黃金十年房價可是翻了十倍不止,都說房價漲到頭了,可你看看香港,有這個對價標的在這,至少以現有價格,保值是沒什麼問題了。不是有個段子嘛,十年回首,才發現真正為你好的人,是那個堅持不懈給你打電話、又被你潦草掛斷的房屋中介。”

林羽禮貌的笑了幾聲,語氣隨意的問道;“你沒有打算買房子?。”

我皺眉想了想,敷衍道:“以後再說吧。”

他低頭處理微信,嘴裏含混道:“不好意思,一個小微信會議,靠邊停一下車吧。”

我是司機嗎?心裏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但忘恩負義不是我做人的風格。

停了近二十分鐘,在我頻頻看錶,即將爆發的前夕,林羽微笑着抬起頭,“好了,你剛才說你不回家,是要去哪裏拜訪嗎?”

“額,不是,是私事,要去機場接人。”

“男朋友?”

“不、不是,我沒男朋友,是我爸媽的朋友過來玩,要我去......”

“那走吧,我的事情忙完了,無事可做,陪你一起去,出發吧。”林羽打斷我,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甩一把頭上的黑線,無語凝噎。

喬阿姨夫婦都體態豐滿,下了飛機就不住的喊熱,林羽很是有禮有節的幫忙搬運行李箱,又帶路去了他們公司合作的五星酒店,用他的VIP卡拿到了折扣,比喬阿姨原本定的四星酒店還便宜些。喬阿姨看完房間,嘴角直接裂到了後腦勺。

晚飯時間林羽說有事先走了,獨我陪着胖夫婦去了餐廳。

喬阿姨邊吃邊修照片,把她披着紗巾坐BMW、酒店房間、餐廳大堂一系列的照片發了各個群,還時不時就看一下朋友圈有沒有點贊的。

臨別時,喬阿姨在酒店門口拉着我的手,“阿姨覺得真不錯,雖然看着年紀大點,不過你也老大不小了,回去我和你爸媽說說,讓他們放心,你這心裏有數着呢。”

這都哪跟哪啊,想解釋又住了嘴,一個只見過兩面的阿姨,人家不過也是客氣客氣,我臉紅脖子粗的浪費口舌實在犯不上。

但心裏也是犯嘀咕,忍不住回家的路上給阮阮發了條微信,“你說那個林羽,是不是在撩我啊?”

阮阮回了個“吐”的表情。

我也呵呵一笑,要防微杜漸自己的自作多情。

想我冉星河,三十年來孑然一身,從“海龜”變“海帶”,要房沒有,要命一條。文藝又市儈,自信又卑怯,俯視眾生,又受不了流言蜚語。一時女權上腦,一時又渴慕依靠。就像此時費力擠上地鐵的身體,不由自主隨人流四散開來,沒有一點影子。生計尚無着落,還有心思猜想有人來撩,委實可笑。

此事作罷。

怕屋裏潮氣散不出去,這幾天窗子一直晝夜開着,早起稍微有點咳嗽,給自己後背貼了個暖寶寶,沒一會兒又熱的直冒虛汗。

樓道里很是吵鬧了一陣。物業鬍鬚男過來敲門,我拿出給樓下兩戶房主的賠償款各500元,探探頭問:“怎麼了?”

鬍鬚男點好錢,給我寫了收據才抬起頭,嘴一努,“愛狗人士嘛,鬧了好幾天了,保安也賠禮道歉了,還不行。”

這話聽了我也有點不太高興,“話也不能這麼說,往大了說這也是社會文明的體現,狗是有情感有智商的,好好一條生命,說打死就打死太殘忍。這樓里這麼多養寵物狗的,看見這事,心裏能受得了嘛。不過話說回來,這些那是次要的,這麼有暴力傾向的人做保安,怎麼保障住戶安全啊,你們拿了物業費可是要對我們住戶負責的,萬一他是個反社會人格怎麼辦?他不會真是……”

鬍鬚男打斷我,敷衍一笑,“什麼反不反人格的,說遠了吧。都是進城務工的,都不容易,他們哪懂城裏這些矯情的事,這回出了事不就懂了嘛。照那些小姑娘的意思就非得開除唄,反正我們主任的意思也是開除了,一會兒就讓他走,這樓里小姑娘們也能消停消停了,我們這工作也是不好做,里裡外外都受埋怨。水閘我給你打開了,你一會兒試試水。對了,你這地板泡了水可都翹起來了,要換地板可以找我,我認識好多賣建材的朋友,價格肯定優惠。”

客觀來講,對話不在一個維度,確實很難進行。懶得再廢話,今天是“一起吃飯”群活動的大日子,是我無語的生活中為數不多的一抹亮色,跪求不要影響我的心情。

晚上八點是約在一間改良粵菜館,房間富麗堂皇,很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一進包間,上首坐着老劉,四十多歲的大叔,鬢角有些白髮,身量很高,卻習慣性佝僂着背,搭在桌上的右手夾着一根香煙,只是沒有點燃。隔兩個座位坐着剛大學畢業的小易,他在汽車4S店做銷售的,習慣性掛着一臉笑,倒是看不出虛情假意。

我走進去他們就停了話題,一起望着我邊笑邊打招呼。

小易應該是那種姐姐媽媽會喜歡的乾淨貼心的男孩子,看我坐定就過來給我倒茶。

“一直想來這裏嘗嘗的,但是人少點的菜也少,還是人多一起熱鬧。”我手指在茶杯旁點了兩下,表示感謝。

“是我前一段時間總不在濱海,這一頓飯推遲了三四次,怪我怪我,今天我來請客,你們隨便點。”老劉是有錢人,只是不知道是做什麼行業的,語氣里常透出優雅的局氣。

我和小易自然是高興的,笑着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也是知道一頓飯對老劉來講根本不算什麼。

小易看看微信,突然站起來走到門口招手,“這兒呢,我們在這個房間。”

安途和賈晴天一起走進來,“不好意思來晚了一點,誰想到這個時間還塞車呢。”

“我過來的時候看到好多車在停車場那邊排隊,停車也不好停吧。”我忙問。

他倆也都落了座。賈晴天長發紮成一個丸子,笑起來眼睛是彎的,讓不明艷的臉也有了光彩,“我搭了安先生的車,在街對面的小區停的車,不然都開車肯定是沒車位的,還是我有先見之明。”

說的大家都笑起來,安途給賈晴天和自己倒了茶,搖搖頭,“車牌都拍到9萬了,還這麼多車,我看濱海也該和北京一樣搞搞限號。”他和賈晴天以及我都是同齡人,但每每說話都老氣橫秋的,倒是和老劉搭的很。

老劉虛彈彈煙,“還不是你這樣的富二代炒起來的,大家都不出那麼高的價,自然也炒不到那麼高了,都是需求決定的。限號你們也不怕,大不了換車開。不過小冉啥時候買車啊?”

“我?我還是暫時算了,活動半徑就那麼三點一線,還是公共交通方便,濱海停車實在太難,找車位比路上開車時間都長。”

“冉姐,你這麼想可不對,大家都這麼想,我們就沒飯吃了。”小易正和賈晴天湊在一起點菜,說話時也沒抬頭。

老劉笑笑,“我當年有個機會選,是去上海發展還是留在濱海,當時想着濱海剛發展起步,環境好壓力也小,交通也方便,生活節奏也慢些,現在你看看,哈哈,悔不當初啊。”

安途接道:“我爸當初經歷了海南的房地產泡沫,來了濱海就不願意再把全部資金拿去做房地產,可現在往回看看,真是浪費了十年。如今只能做做小盤,周邊郊區拿幾塊地,成本又高又不好開發。不過我爸是杯弓蛇影了,別人怎麼勸都沒用。”

賈晴天大約嫌包放在椅子後背不舒服,拿起來隨手放在了椅子下面,我看着上面的字母logo有點小心塞。

她上半身靠過來,稍微壓低聲音問:“怎麼?最近心情不好?看你的氣壓有點低。”

我嘆口氣,也壓低聲音說:“是有點,最近工作不順利......各方面都不大順利。”

她拿一隻手支着下頜,“我也是,部門新換了領導,有自己帶來的嫡系,我們都有點受排擠。前幾天還和我爸吐槽工作壓力大,我爸說‘我們都死了嗎,還用得着你們小輩兒操心賺錢的事。’可家裏給錢和自己賺錢畢竟不一樣,他們根本不懂。”

我知道她是真誠的想開解我,但還是忍不住暗暗內傷了一下,她們這種老濱海人,家裏不是有房子就是有地,很有點不食人間疾苦。好在話題很快又轉到了安途和小夥伴新開的網咖怎麼賺錢上去。

“不自己幹事兒不了解我爸的辛苦,”安途習慣性的用氣音“哎”了一聲,“搞國外電競比賽直播吧,人是多了,可沒多少附加消費,空調24小時開着,這商業電費真是傷不起。讓企業來搞路演活動吧,一下午的包場,免費提供飲料茶點,才給三千塊費用,還帶着給開了兩萬塊的發票。”

老劉又捻出一根煙夾在右手指尖,開始給安途指點人生,我望着桌上各色的面孔,覺得總算吐出來這幾天來的一口濁氣。

虛無又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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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潮連續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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