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胡疐尾(九)
“我們都是從二線城市來的——其實現在二線城市的發展也挺不錯的,就說我老家吧,今年就被重新劃分到准一線城市裏了。”他說的沒頭沒腦的,戰志偉和小菲都沒反應過來,齊刷刷的扭頭看着他。
李隆一張笑臉上青澀又真誠,“我總跟小阮說,咱們就回家去,我家裏別的不說,幾十個商業街的旺鋪收租,加上一個小藥材加工廠,一個月的流水也將近百萬,就回去當個房二代也不丟人,輕輕鬆鬆的過生活,一點兒不比在濱海的生活差。可她就是不同意,非說要靠自己的力量再打拚兩年,唉,我真是說不過她,只好陪着她在濱海這麼漂着。今天遇到老同學了,我也不見外了,你們幫我勸勸她吧。”
戰志偉木然的看着他,剛要張嘴,李隆又自說自話道:“不過,正是她這樣子才招我喜歡,招我爸媽喜歡,我奶奶都發話了,只要她過了門兒,立馬三間旺鋪就過戶到她個人名下。”他伸手掐了掐阮阮的臉,“你就倔吧,不過你要幹啥我都陪着你。”那親昵的語態,如果換一個人,只怕會覺得惡寒,只不過李隆面相青澀,他這麼做,倒顯得別有一番率真誠摯的味道。
戰志偉夫妻倆一時有些訕訕的住了嘴,小菲又打圓場似的和他們聊了幾句,兩個人便再次起身告別出門。
直走到小區的花園裏,阮阮才突然笑起來,“謝謝你了,上次的事算第一次,這次算第二次,我欠你兩次人情了,我記着呢。”
李隆抿嘴笑笑,“我就是看他那樣子太煩人了。我看着林羽哥可比他強多了,也沒見林羽哥裝成那個樣子。”
阮阮白他一眼,“那麼嫉妒林羽嗎?難不成你對冉星河有意思?”
“我的親姐姐,”李隆嚇得一哆嗦,“這話你可千萬別亂說,你是當玩笑了,回頭真讓林羽哥聽見了,我們再見面多尷尬呀。”
阮阮點點頭,“知道了,不過,”她抬手拍了拍李隆的肩膀,“你可真是吹牛不上稅呀,自己住在城中村,還吹家裏是房二代。只不過你是為了幫我打圓場,幫我抬轎子,這份情我領了。”
李隆抿抿嘴笑了笑,“沒吹牛。”他走了幾步,突然發現身邊沒人了,連忙轉頭,看阮阮愣愣的站在原地,忙問:“站那兒幹嘛?”
阮阮表情都猙獰了,“你一房二代,你跟我這兒裝什麼窮屌絲!你還說你女朋友是因為你窮才跑了,你這是幹嘛來了?你微服私訪呢?你當你家裏有王位要繼承,提前上這兒來體驗生活來了。”
李隆不明所以,怔忡的看着小阮,“我們家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從來也沒說過我家裏特別窮啊。是我想和蓉蓉靠自己的雙手創造生活,創造未來,賺一分錢就花一分錢,有錯嗎?”
阮阮瞪着她圓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了李隆好一會兒,突然大步向前,“沒毛病,走吧。”
凌晨3點多,家裏就一陣叮叮噹噹的雜響。
我太陽穴“突突”的跳着,只覺得腦子裏一團漿糊,困的睡眼朦朧的,摸到手機看了看時間,也不知道阮阮在那兒發什麼神經,被子一撐蓋在了頭上,又在叮叮噹噹的伴奏聲中,半睡半醒的熬到了5點。
和林羽跑完步,回來沖了澡,就見餐桌上放着一個小碟子,裏麵湯匙上一平勺的米粥。
阮阮雙手肘支在桌面上,笑着看我,“星河,你嘗嘗,我一大早起來熬的粥,放了鮑魚,放了鹹蛋黃,雞蛋黃煎成薄餅切了細絲,哦,還加上蔥絲。”
香味兒一陣陣往我的鼻腔里沖,我不耐煩再聽她絮叨,拿起湯匙放進嘴裏,果然粥香濃郁,米粒是被磨碎了的,熬成了糊狀,配上輔料鮮香滿嘴,瞬間被點燃了胃口,伸着兩個大拇指讚歎道:“香!真是香!你這手藝可以去開店了。”
阮阮很是得意,眼睛笑眯眯的轉身將半鍋粥倒進了一旁的保溫壺裏,一勺一勺小心裝,一粒米都沒放過,她擰緊了保溫壺的蓋子,又加了棉質的壺套,向我推過來。
我一時大為感動,嘴上表達着謙遜,手卻毫不客氣的將保溫壺拽在懷裏,“你這麼客氣幹什麼?其實你直接盛在碗裏就行,我還有時間呢,咱們倆一起吃。”
阮阮的笑容一閃而逝,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你陪我去給客戶送產品了嗎?我怎麼記得是李隆陪我去送的呢?”說完她又換上一張大大的笑臉,“麻煩你幫我把這鍋粥,帶給李隆,一定要看他親口吃完喲。”
我抱着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到公司,將粥壺摔在李隆的桌子上。他就像反應遲鈍似的,聽說是阮阮給他煮的,連問我一句也沒問,抱着粥就吃了個底兒掉。
不過阮阮這個忘恩負義的行為倒是啟發了我,我越想越覺得主意不錯。周五晚上,趁阮阮出去送貨,一個人翻着網上的菜單,又憑感覺,這般那般的如法炮製了一鍋鮑魚鹹蛋粥,還加了一些甜玉米粒,拿些小香蔥撒在上面,倒進保溫壺裏。
第二天一大早,比往常跑步的時間早起了20分鐘,抱着保溫壺,打車衝到了林羽家,將正要出門的林羽活捉在了門口。
一開門,我笑着撲向他,沖了個滿懷,他下意識的把我摟緊,笑起來,“平時催你起床都要打好幾個電話,今天怎麼這麼早啊?”
“覺得你太辛苦了嘛,為了增強我的體質,做好事不留名,天天監督我跑步,我怎麼能不來犒勞慰問一下呢,林總。”我把保溫壺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從廚房拿來湯匙,擰開壺蓋,頓時滿室醇香。
林羽有些驚喜,笑着問我,“你做的?”
我忙點頭,“快誇誇我,我凌晨2點就起來熬粥了。”
“2點”這兩個字念的,向衝出機關槍的子彈,十分用力,林羽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我們隔着桌子牽着手,我用空着的一隻手盛了一勺粥,喂到他嘴邊。
最近我們的關係,不如之前那麼緊密了,是我情緒的關係。我非常清楚,越是鈍感越是破壞感情。沒人會無緣無故被怠慢了,卻不會心生不悅的。尤其在我與林羽的關係中,彼此進退有度這一點,顯得尤為重要。
我和林羽你一勺,我一勺的吃起粥來,享受着難得的休息日的清晨。
我去洗碗時,林羽回卧室,出來時,手裏多了兩隻盒子。走過來拉着我的手坐到桌前,將兩隻盒子並排擺在桌子上,笑着對我說:“你選一個,送你的禮物。”
我誇張的嬌嗔起來,“兩份禮物,卻只送我一個?我可以不要另一個,但作為林羽先生的正牌女朋友,我有權力知道那第二份禮物的歸屬。”
林羽故作神秘的搖搖頭,“哪有收禮物的人這麼霸權的,你快選。”
我拿起兩隻盒子,問:“什麼時候買的?也不是什麼重要日子。”
林羽一笑,“有同事出差去歐洲,我順便讓他帶的。”
我笑着去牽他的手,一定要讓他說出另一個禮物送給誰,我的耍賴弄的他沒脾氣,只好說,“這次送一個,等下次你再煲了粥來送我時,再送你一個。”
我得意的笑起來,“這禮物來的也太容易了,你等着,明天我就送粥來了。”
林羽坐在我對面,一手按着一隻盒子,“明天再說明天的,今天只能選一個。”
“哎喲!”我沉吟了一聲,“選擇困難症啊,有沒有?”
“讓我來專治你的選擇困難症!”林羽搓搓手,“準備好了嗎?快問快答,先熱熱身。”
我立馬坐好配合,他笑着點點頭,“問了啊,”他也坐直身體,微肅了表情,語速加快的問:“一會兒喝牛奶還是酸奶?”
我忙道:“酸奶。”
“嗯......喜歡香蕉還是蘋果?”他又問。
“蘋果!”幾乎在他問完的一瞬間,我就給出了答案,兩個人都笑起來。
“正經點兒,”他又問,“喜歡紫色還是黑色?”
“紫色!”
“彭於晏帥還是林羽帥?”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來,“林羽帥,林羽天下最帥!”
林羽兩手滑動了下手心的盒子,問我,“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哎呀!”我又為難的笑起來,硬撐着喊了一聲,“右邊的。”
誰知下一秒,林羽又快速的問道:“7月結婚還是9月結婚?”
我嘴唇微張,正準備回答他的問題,突然愣住了,心口兀自一跳,像是被什麼緊緊的攥了一下。我不正經的笑容還半掛在臉上,沒有來得及收起。迎往上林羽那深邃而溫暖的眼神,只覺落地窗外,那初生的艷陽,將我整個人籠罩在其間,卻是一陣冷一陣暖,一陣黑夜一陣白天。
時間有點久,林羽攥着我的手,微微有些用力。
我回過神兒來,笑道:“7月吧,趕早不趕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