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賈晴天(上、下)

你好賈晴天(上、下)

賈晴天什麼也沒穿,她皮膚很白,很細膩,身材偏瘦,並不是傳統意義上使人看一眼便會產生慾望的前凸后翹,相反,過於單薄平板。亦如她臉上時常呈現出來的一種表情狀態,平淡、安然、恬靜,古井無波。

有人把這理解成為是一種家境優渥下的無欲無求——她很多同事都是這樣看她的,她們雖然同處一個部門,但無論年紀大小,都對她不自覺表露出一種近乎諂媚的友好。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公司的老闆是她父親的朋友。

她當年留學歸來,一個人倔強的跑到香港,做起了“港漂”。在一家證券公司實習,一個月一萬二千港幣的薪水,每天下班要在中環等五六班地鐵,才能成功擠上去,回到租住在紅磡附近的一間15平米的“劏房”,這房子是房主用一間大房間隔斷出來的,儘管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隱患,也仍然要為此支付6千多港幣每月的房租。除此之外還有水電費,車馬費,再加上吃飯,每月捉襟見肘。

她幾乎從不去銅鑼灣,儘管工作的地方附近也有很多奢華的商場酒店,但她的經濟狀況只夠支撐她在周末去皇后廣場,坐在那些放假的菲佣中間,享受一下被悶熱的風吹拂在臉頰上的閑適,或是在馬路邊聽幾聲“叮叮”作響的公車駛過,她都會忍不住微眯了眼睛,感覺全身的脈絡舒展,融匯進周邊的空氣中。

這樣的日子不到半年,她就被父親帶着公司的司機和保安,半押着拎回了濱城,塞進了一家朋友的化妝品公司。一做就做了這麼多年。

賈晴天坐在落地窗旁的藤椅上,抱着手臂,點了一支煙。五星酒店的高層房間,又是白天,她並不擔心會被外界窺視到,眼睛被晴朗的陽光虛晃的微微眯着,她的嘴角天然向上,面無表情時也給人一種宛如微笑般的和煦。

所以她從小到大的人緣都不錯,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會誇她溫柔善良又善解人意,尤其這樣的品質出現在家境良好的千金身上時,就尤為顯得難能可貴了。

待足了一根煙的時間,賈晴天赤着腳,踩着軟毛地毯,又踱回了床上。上床的一瞬間,被子裏還帶着餘溫,她身體受不住驟然變化的溫差,微微有些顫慄,抖了抖肩膀,將被子拉到兩腋下,又點了一支煙,看手機。

她的動作帶來床墊的起伏,另一側的被子裏抬起一個睡眼惺忪的臉孔來,他從喉嚨深處呼出一個綿長的氣音,將枕頭向上拽了拽,閉着一隻眼從放在床頭的手機上看了看時間,嗓音略帶些暗啞的說:“醒了?”

“嗯。”賈晴天稍微應一聲,“剛才你手機響了一聲。”

“沒事。”他閉上眼睛又眯了一會兒,才算徹底清醒了精神,從床中間掙扎着起身,赤着腳去衛生間,片刻折返回來,隔了一段距離問:“我還是有點累,放水泡個澡,一起吧?”

賈晴天也就起來,兩人面對面一起躺進浴缸,溫熱的水包圍着肌膚,像生命孕育之初的安全,毛孔一隻只擴張開來,臉上很快泛起微醺時才有的玫瑰紅。

“賈,”他叫了一聲,見對方微微抬了抬眼睛,“我那天聚會,看見你老公了。”

“嗯,他和我說了,看見你了,你們還聊了幾句。”賈晴天說。

“是,我本來沒看見他,他先喊的我,‘安途’!他叫的特別大聲——其實最近傳聞不太好,我是想假裝不認識的。”安途的頭後仰着靠在浴缸的邊緣,每句話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賈晴天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秦徊這個人就是這樣,他一定也是因為最近的傳聞,怕你尷尬,才主動叫你,這是他體貼的部分,你不要往不好的地方想。”

“我知道你們關係好,你不用解釋,我都知道,我從來也沒有說秦徊不是好人。誒,對了,他一會兒來這兒接你吧?”安途問。

“嗯。”賈晴天也學安途的樣子仰着頭躺着,慢慢有些昏昏欲睡。

停了一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途想了想問:“再來一次?”

賈晴天抬手從浴缸邊緣摸到煙,點了一支,稍微直起上半身,“我有點累了。”

安途本來也是沒話找話的,得了這個答案,反而鬆了一口氣,嘆了一口氣,“我也真是累了,小樂她不像是懷了孩子,就像懷了個祖宗,恨不得天天找我茬,我家裏表姐堂姐嫂子阿姨的一大堆,也沒見誰懷個孕鬧這麼大動靜。”

賈晴天被他口氣里濃郁的抱怨惹的微笑了起來,又吸了兩口煙,問:“你真的喜歡孩子嗎?”

安途聳聳肩,他自己不吸煙,但和賈晴天一起久了,對二手煙也不那麼敏感了,“自己的孩子,等生出來了,也就喜歡了吧,我也不知道。”他抹一把臉上的汗,“你和秦徊,真的不打算要孩子嗎?”

賈晴天掐滅了煙蒂,起身從浴缸里跨出來,隨意拿了件浴袍披在身上,就走回了房間。

秦徊送賈晴天回得是她父母家,他沒有上去,“吃飯的時候我再去吧。”賈晴天理解他不願意應酬的苦衷,老實講,如果有得選擇,她也不想這麼早回去。

賈母小跑着來開了門,也不和女兒說話,先探頭向外面看了看,回手在賈晴天胳膊上拍了一下,“秦徊怎麼沒來?你說實話,你們倆真的沒吵架?”她在玄關一直拉着女兒的衣袖,壓低聲音,“你要再這樣,我下次就單獨和秦徊談了。”

賈晴天耐着性子說:“你要和他談什麼?再說,”她聲音略微高起來,“無論有事沒事,都是我和秦徊我們自己的事。”

“什麼你的事我的事,我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的命都是我給的,現在和我分你的事我的事。”賈母也不是真生氣,瞪了賈晴天一眼,照樣彎腰把拖鞋送到她腳邊,又接了她手裏的衣服,和她一起走進客廳。

“你劉叔叔來了,和你爸在書房談事情呢。”賈母倒了杯水,頗為不屑的朝書房方向努了努嘴。

賈晴天好奇的問道:“他兒子打架的事還沒解決呢?不是有一段時間了嗎?”

賈母哼了一聲,“那事兒早過了,這回是他自己,生意上的事,找別人做擔保,還不上錢了,讓你爸幫着說情......你爸這種爛好人,只要出了咱們家的大門,對路上的阿貓阿狗都像對親人,唯獨對家裏人......”

“別說了,出來了。”賈晴天阻止她的話,站起來微微彎了點嘴角,看書房走出來的兩個人。

“喲,晴天回來了。”劉叔叔先笑着打了招呼,“和上次見面也隔挺久了,”他又朝着賈母笑了笑,“嫂子,今天你生日,孩子都回來,真孝順啊!你看我這家裏一團亂事,也不能留下給你敬杯酒了。”

賈母還沒等說話,賈父已經上前拿起桌上放着的一盒紅參半塞進劉叔叔手裏,“我也很久沒去看看你家裏老人了,帶回去帶回去,算我的一點心意,我改天再去家裏看望,啊!”

劉叔叔神色里還是有些游移,賈父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聲音低了些,“你放心,做生意嘛,都有個水高水低,如果這事實在過不去,我先替你把這錢還上。”

“誒!你!”賈母一旁臉色微變,眼睛一立就要說話,不過被賈晴天扯了扯袖子,到底忍住了,也不似剛才那麼客氣,背臉轉到窗檯邊。

劉叔叔倒沒覺得不自在,他自從得了賈父的話,臉上就笑出了一朵花。

賈父剛送走客人返回來,就見劉帶來的那兩盒茶葉被拆的粉碎扔在大門口,忙彎着腰撿起來,黑着臉進來,眼睛陰沉的想要射出箭來,“你瞧瞧你那德行!你剛才那樣讓老劉怎麼想?”

賈母正氣的無處發泄,聞言冷笑道:“他要真長了個能看出眉眼高低的腦袋就好了!他怎麼想的,他還不上錢,讓你替他還,他是你兒子嗎?怎麼好意思乾的出來。”

賈父怒道:“錢是我賺的,我讓你吃好的住好的,剩下的我願意怎麼用,和你沒關係!”

賈母哽着脖子湊上去,“夫妻共同財產懂不懂?這個家的所有都有我一半!”

“行行行,有你一半!”賈父將手裏的兩盒茶葉往桌子上一放,“都給你行了吧,閉上你那張臭嘴吧!”

賈母又一把將茶葉掃在地上,墨綠色的茶葉細細密密的鋪在了米白色的地毯上,“你看看上面的日期吧,過期10年了!都是黴菌,致癌的!他這是要害死你啊,你還當成寶貝,把女兒給我買的生日禮物隨手就送給他了,你有沒有徵得我的同意?”

“你放屁!老劉送我茶葉那也是好心,你自己心思陰暗,別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他指指賈晴天,“你別學的和你媽一個樣,一副小家子氣,自私自利,眼裏沒有別人!”

賈母不幹了,連給賈晴天倒水的水杯一起掃到地上,拔高了音量喊道:“我自私?這個家要是沒有我,能有今天?早被你拱手送給外人了,”她一把扯過立在旁邊不出聲的賈晴天,“這就是你爸,你聽聽,遠的不說,就是昨天,一個他同學的妹妹也跑來借錢,這要是救病救急,我二話沒有就借她。可你知道她借錢是要幹什麼嗎?是要拿去買理財!說有個利率特別好的理財,一年以後肯定還我錢。賈晴天,你給評評理,拿咱們家的錢,她去賺利息,咱們家的錢就是白來的嗎?這不是有病是什麼?要不是我攔着,你爸當時就要給人家拿錢了!”

賈父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一根手指點點賈晴天又點點妻子,“賈晴天,你看看你媽這副潑婦的樣子,我告訴你,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和她離婚了!我能將就這個潑婦到今天,全都是因為你!”說完轉頭甩門就走了。

賈母追在後頭對着大門喊道:“你才是潑婦,你不要臉!”兀自罵了幾聲,猶不解氣,轉回身衝著賈晴天繼續發泄道:“還說他呢,他以為我願意將就他?要不是看在女兒的份上,要不是不忍心我女兒從小就缺爹少娘的,我能忍他到今天?”

這樣的對話,賈晴天從有記憶那天起,就一直充斥在耳膜里,深深烙印在大腦中。她面無表情的找來掃帚,將滿地碎玻璃掃起來,又拿出吸塵器吸地。一邊仍有源源不絕的怒罵聲環繞立體聲呈現。

“媽,”賈晴天立住身體,認真的看着賈母,“我沒關係的。”

“什麼?”賈母被打斷,一時有點不解的問。

“我說我沒有關係,你們離婚吧。”賈晴天認真的說。

賈母驚的站起身來,狐疑的走上前來,皺着眉說:“好端端的,說什麼呢?啊?你這孩子是哪兒不正常了?離婚、離婚的掛在嘴邊上,難不成最近的傳聞是真的,你真的背着秦徊和別人?”

賈晴天深深呼出一口氣,讓自己上涌的血氣平息一些,微微搖搖頭,覺得自己在這種情形下,果然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賈母卻不打算放過她,不依不饒的上前拽住她的胳膊,“你別又躲,你說那個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外面認識的人可都在傳,對方那孩子還是我和你爸都認識的人家裏的孩子,你說我們這出去,臉往哪兒放啊?你可別犯傻,你和秦徊不是青梅竹馬嗎?結婚也是你自己願意的,沒人逼過你。這種事兒上你千萬別犯傻啊,秦徊要是也知道了,還不一定要鬧成什麼樣。”

“媽!你別說了!”賈晴天厭煩的將吸塵器的手柄擲在地上,一回身,看到父親平緩了氣,正開門走進來,賈母立時來了發泄的明確對象,指着賈父哭道:“我好好的一個女兒,都是被你害的,跟着你不學好,就撿着壞的學,如今她的家要是散了,我就去你老賈家的祖墳上吊去!”

“你發瘋還沒完沒了了是吧,我看都是你害的,自從你進了家門,就沒有一天家宅安寧過!賈晴天,你去拿面鏡子給她照照,看看她現在是什麼嘴臉!”

“爸,媽......”秦徊提着蛋糕站在門口,有點無措的朝正不可開交的兩位長輩望了望,還是下意識的將蛋糕放在桌子上,將賈晴天反手攬在了身後。

女婿的出現,終於讓家裏出現了短暫的平靜,賈父朝秦徊點點頭,“來了,先坐吧。”

賈母雖滿臉淚痕,目光還是防備的追隨着賈父的身影,狐疑道:“女婿都來了,不出去吃飯,你還進去幹什麼?”

賈父輕咳一聲,“我鄉下表妹家的兒子來濱城看病,問我能不能晚上去幫忙陪護一晚,我拿點錢,先去看看。”

賈母“哇”的一聲捂嘴哭出來,“賈大權!你不是人!這麼多年了,你對老婆孩子用的心,還比不上你鄉下老家的一條野狗,還不及物業看門的保安!你一天天一年年,你回家有個笑臉嗎?你把你全部的好脾氣,你的耐心,你的良心,你全給不相干的外人了你!回家就是累,就是苦着臉,就是受夠了氣回來倒苦水發脾氣,你......”

她哽咽的說不出話,空氣陷入一片尷尬的靜默,秦徊打圓場的說:“那個,今天是媽過生日,要不我們先陪媽去吃個飯,爸您再去醫院看看?”

賈父表情猙獰,嘴角微抖的不屑道:“她幾十年了,除了吃飯還會什麼?少吃一頓也死不了。”

下一秒,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賈母已經拿起蛋糕砸向了賈父......

賈晴天和秦徊回到了自己的家,天已經黑透了。

秦徊拇指在賈晴天臉上劃了一下,並沒有濕潤的痕迹,他剛要伸手,袖子被賈晴天拉住,“別開燈了,你抱抱我吧。”

秦徊隱晦的嘆了一口氣,將賈晴天公主抱到落地窗邊,放進懶人沙發,瞧着她抱膝將自己蜷成一個團,抬手摸摸她的頭頂,隨意的坐在了她的腳邊。

“秦徊。”

“我在呢。”

“秦徊。”

“呵,”秦徊拉住她垂下來的手,微微用力的拉住,“我在呢。”

賈晴天在膝頭抬起微微濕潤的眼睛,藉著月光望向秦徊俊朗的臉孔,這臉孔比自己出色太多了,當初結婚時,所有人幾乎都認為是自己高攀了秦徊,甚至有人當面也這樣提起過。

“秦徊,謝謝你。”

秦徊微微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像小孩子似的盪了幾下,才輕聲說:“別和我客氣,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對嗎?”

賈晴天心頭一陣溫暖,她把秦徊的手按在膝頭,側臉貼在對方的手背上,喃喃說:“你說我爸媽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的呢,無論他們互相詆毀辱罵,還是把不幸的因由推到我身上,或者僅僅是拉着我去評判他們之間誰的行為更惡劣......爭這個輸贏的意義是什麼呢?哪一種對我的傷害更輕,哪一種更重?我一直以為我已經疼到足夠麻木不仁,可每一次的爭吵不過是把結痂撥開,將傷口的刀刺的更深一些了而已。”

秦徊扭頭望向窗外,“父母看起來是世界上最容易成為的,幾乎不需要學習,不需要努力,很多人靠着本能就可以了。然後接管一個人的生命,決定他們的人生,呵呵,可是我也理解,他們大多人在成為父母的時候,根本還沒有為另一個生命負責的自覺,他們很多人終其一生,都只是‘父母’這個稱謂的門外漢。”

“所以我特別害怕,”賈晴天悄悄擦拭了一下眼角,“沒有人知道我心裏的恐懼有多深,我特別害怕我也會有一個孩子,然後在我完全無意識的行為下,就將他傷害的遍體鱗傷,然後讓他的人生像我一樣壓抑,不快樂。可我的假想中,我又似乎還是會有一個孩子,她和我一樣經歷着我所經歷的一切,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分鐘......只要這樣一想,我就全身冷的控制不住。”

秦徊上前一些,把她擁抱的更緊一些,“好了,別想了,過幾天等你放假了,我們找個海景好的地方,放鬆一下吧。你最近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賈晴天點點頭,鬆開他的手,又有些擔心的問:“傳言好像更多了,對你有沒有影響?你家裏人問你了嗎?我和安途說了,近期我們不再見面了。”

秦徊搖頭,聲音輕柔的像是在哄孩子,“沒關係,以後外面再有什麼傳言,你就往我身上推,我去應付他們。你別想這些了,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真要有什麼壓力,我會替你扛着的,你看,我比你高,還比你重,你看我的肌肉,”他拽着賈晴天的手指在自己胳膊上按了按,兩個人都笑起來,“是吧,特別結實吧。”

看賈晴天總算徹底緩和了臉色,秦徊起身倒了一杯銀耳湯,兩手捧着遞過來,“你出門的時候我用紫砂鍋煲的,你嘗嘗,我沒放糖,就放了一點蜂蜜。你晚上也沒有吃飯,墊墊胃吧。”

賈晴天點點頭,撒嬌的也不伸手,就着他的手,嘟着嘴要他喂,兩人笑鬧了一會兒,賈晴天再一次說了聲“謝謝”,秦徊反手在她鼻尖上颳了一下,“不許再說謝謝了,要不然我也要說謝謝了,謝謝你在我當初最艱難的時候幫了我。”

“不是幫了你,是我們互相拯救,給了對方一個避風港。”賈晴天糾正他。

秦徊點點頭,半晌又不無感慨的說:“就是可惜安途了,和他老婆彼此看不上,還要捆在一起生孩子,何必呢,外人說起來,一定會說他是個渣男。為了成為別人眼裏的所謂‘好’的樣子,我們難為起自己來,可真是不遺餘力。”

賈晴天剛要說話,秦徊的電話響了,賈晴天瞄到了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揶揄的笑起來,“快去約會吧,我已經沒事了。”

秦徊又仔細的看了看她的面容,確定她是真的沒事了,才起身重新穿好外套,“有事隨時給我電話。”

“好,”賈晴天起身送他到門口,“替我和你男朋友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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