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咫尺天涯

夏天悄悄流逝，眨眼眼迎來的初秋，下班不巧下起了小雨，對於立碩來說，這點小雨對他構不成影響，本想好好的生活，但似乎過習慣了之前那樣的日子，對於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呢。

他雙手插兜走進了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讓他感到了一絲寂寞，突然雨停了，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去，頭頂上多了一頂粉紅色的雨傘，他訝然的回過頭去，她沖他微微一笑。

笑容很美好，比起第一次相遇的她，現在更加能讓人心動嚮往。立碩無奈的嘆了口氣：“尹小姐，你還要跟着我到什時候？”

“你怎麼這樣說話啊？”尹雯靚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我看你一個人在雨中走，正好我手中有傘，去的又是同一個方向，所以咱們可以同路一程。”

“吶，拿着。”尹雯靚不由分說的將手中的傘遞到了他的手中，立碩打着傘，兩人慢慢的向前走去，車水馬龍的街道，漸漸陷入了灰色的煙雨朦朧中，一切都看得不那麼真切。傷感被渲染得更加濃郁。

“立碩，你有什麼心事？為何不肯說出來？”尹雯靚輕嘆了口氣問他。

立碩心口沉重得彷彿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他想告訴她，卻不知從何說起，想了很久，才對她說：“沒什麼好說的，這樣的生活一直都是我生存的方式，無需改變什麼。”

“你變了很多。”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完全不是這個樣子，感覺很沉悶。

“或許是累了。”立碩隨便的回答着：“累了就什麼都不想去想，過一天算一天。”

“誒～我陪你吧。”她突然牽過了他的手，臉上透着淡淡的紅潤，立碩手指顫了顫，明明想要揮開她，但是卻下意識的回握住了她的手。明知這是一個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看他沒有拒絕，尹雯靚心裏不知有多歡喜，他應該多少是有些喜歡着自己的吧。就在下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立碩頓住了步子：“就在這裏，你叫車回去吧，我家就在前面了。”

“你都說你家就在前面了，怎麼也不請我進去喝杯茶？我可是誠心誠意與你做朋友的，你這麼冷淡，我多傷心啊！”

立碩盯着她沉默了一會兒，輕應了一聲：“如果你不怕我把你大卸八塊，你就儘管跟我來吧。”

尹雯靚抿着唇笑了笑，跟上了立碩。他家佈置得很乾凈，雖然一個人住，但是很嚴謹，東西都不會亂擺亂放。尹雯靚倒是不意外，早前她便在他一間渡假屋裏呆過，那裏的東西也像現在這樣，佈置得井井有條。

“你一個人住沒想到也這麼講究。”

立碩給她泡了杯茶，說：“平常一個人在家裏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便全身心的投入做家務，所以家裏很乾凈。”

沒想到他會解釋，尹雯靚笑着抱過他遞過來的茶，抬眸打量了他一眼：“一個人生活，不孤獨嗎？難道就沒有想過要找一個伴侶一起生活？”

立碩逕自躺進了沙發里，閉上了眼睛看似睡了過去。尹雯靚臉上閃過一絲錯鍔：“喂，立碩，你就這樣睡著了？我好歹也是你的客人，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大廳里？！”

他不理她，看似真的睡著了，尹雯靚輕嘆了口氣，從屋裏拿了一條毛毯替他蓋上，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仔細的打量着他，還從未像現在這樣仔細的看過他，發覺，其實他長得挺英俊的，五官長得有點與立逍相似，但是比立逍更硬朗幾分。

立逍的長相在男人中，算是偏向於清秀型的，眉目俊朗。立碩的五官，男人味十足，還有下巴處那一層青澀的鬍渣，要有多性感就有多性感。從前她總覺得再也沒有比立逍更英俊的東方男人了，可是現在，為何越看越覺得立碩英俊呢？

莫非……她真的愛上了這個脾氣古怪的男人？

她深吸了口氣，忍不住伸手想輕觸他的睡顏，手指在半途中猛然瞪住，迎上立碩帶着紅血絲的眼眸，她的心一顫：“你……你沒有睡着啊？”

“不是，我習慣了一旦有人靠近，便會醒過來。”立碩抓開她的手，翻了個身：“你回去吧，如果現在不回去，天就黑了。”

“你真奇怪，要是真累了，去睡床上不好嗎？卻偏偏要睡沙發，難道睡沙發更舒服？”

立逍面對着沙發背半睜着眼眸，深沉得看不到底。這麼多年來，他必須要在狹窄擁擠的地方才能入睡，床從來都只是一個擺設而己，不知為何，這樣縮在角落裏，會讓他得到一絲難得的安全感。

“你餓了嗎？”尹雯靚突然問他，見他不回答，逕自站起身走到了他的廚房，說：“我餓了，能否借你的廚房給我用一下，我做一頓晚飯，我現在做飯可好吃了！”

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到如今善於廚藝的自強女，這其中翻天的變化，只有她自己能體會的辛酸。

立碩淺淺的睡了一個小時，被一陣陣菜香所勾起了食慾，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只見尹雯靚穿着他過大的圍裙，將菜一盤盤端上了桌子，他靜靜的坐在沙發里看着，直到她將碗筷都擺好了，才回頭沖他一笑：“醒了？快過來吃飯吧。”

立碩心口一窒，隨後狂跳了起來，這樣溫暖的情景，她這樣溫柔微笑，這樣讓人無法抗拒的話語，突然讓他意識到，啊——！原來這就是生活，一直是他所追尋的生活。

看到一直怔愣的盯着自己，尹雯靚走到浴室，用熱水打濕了毛巾遞到了他面前：“還沒睡醒啊？擦擦吧。”

“謝謝。”立碩眼神有些躲閃，沒有看她，逕自拿過她手中的毛巾擦了把臉。然後一起坐在了餐桌上。她做的菜雖然不是特別美味，但比他做得好，而且很有家的感覺，他喜歡吃。

今天晚上是他最近吃得較多的一餐晚飯，有些撐了，看了眼窗外的夜景，立碩回頭看了她一眼：“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立碩！”尹雯靚緊張了喝住了他，立碩猛然回頭看去，她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等我把碗筷洗了再送我回去也不遲啊。”

她開始收拾起了碗筷，動作很麻利，很難把幾年前的她聯繫到一起。環境真的能改變一個人。洗完碗筷，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本來二十分鐘能做完的事情，她用了整整一個小時，因為她……還想再多陪他些時間。

立碩見她從廚房裏磨磨蹭蹭的出來，卻意外的沒有再提送她回家的話，只是拍了拍一旁的坐位，尹雯靚想了想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

突然，立碩猛然靠近了她，將她逼進了沙發的角落，尹雯靚嚇了一大跳，立碩緊鎖着濃眉，一臉痞子樣兒，反問：“害怕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留下來我可不保證會對你做些這樣那樣的事情。”

“噗～哈哈哈哈……”尹雯靚大笑了起來，這笑讓立碩鬱悶的拉下了臉：“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不是……哈哈哈……”尹雯靚只好掩着嘴低低的發笑了好久，才抹了把歡樂的淚水：“誒，立碩，我覺得你壞壞的樣子，有點像流氓兔，很可愛！”

“可愛？！”立碩那表情像是吃了只蒼蠅般噁心，沒有說過他可愛，他也覺得自己完全跟可愛兩個字搭不上邊。

尹雯靚抿着唇笑了笑，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她沒有發覺？他故做壞人的模樣，真的可愛得想讓人抱一抱。

“如果我說，其實我留下來……留下來，早已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你，你還會對我做這樣那樣的事情嗎？”

立碩半眯着眸子盯着她良久，猛然從沙發上騰身而起，一把抓過她的手：“走，我送你回家去。”

“立碩！”尹雯靚狠狠的甩開了他的手，一臉委屈：“我都……我都這樣表白了，你怎麼還是要趕我走？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沒有！！”立碩心口狠狠一窒，他寧可孤獨，也不會再讓她呆在自己的身邊，更何況他明知道結局是一種傷害。

“為什麼？我哪裏不好？我不漂亮嗎？還是你不喜歡我的個性？你不喜歡哪裏，我可以改，我……”尹雯靚猛然頓住，瞪大了眼睛，受傷的跌坐在沙發里。現在這樣的情景，多像六年前她與立逍。

這些話，她也問過立逍，可是……自己也真是可笑。在愛情里，本來就沒有為什麼。不愛就是不愛，就像立逍的心一直都在顧婉晚那裏，自己再執著也不會有結果，如今，立碩的心又會在誰那裏？總之，應該不會是她。

算了，為什麼總是愛上不愛自己的男人？非得把自己弄得這樣卑微，到最後的瘋狂。難道她還要犯第二次這樣的錯誤嗎？

立碩疑惑，突然間覺得她變得很傷感，是不是他說了什麼刺激她的話，傷害了她？

“尹雯靚？”立碩心臟隱隱作痛，不想看她這樣悲傷絕望的模樣。

尹雯靚抬手快速的擦掉了浮在眼眶裏的淚水，沖他牽強一笑：“我知道了，那……我不打擾你了，對不起，我先走了。”

“等……”立碩伸手想拉住她，但她的身影已經衝到了門口，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她離開的那一剎那，心彷彿被什麼給剮走了一塊，疼得要命。

坐在計程車裏，尹雯靚獃滯的看着窗外的風景，淚水再一次忍不住的浮上了眼眶，司機問她：“小姐，要去哪裏？”

尹雯靚想了想說：“我想去吹吹風。”

“吹風？”司機想了想說：“今天立秋，下小雨了，這麼冷的天，吹風會感冒的。”

“你把我送到立交橋上吧。”尹雯靚吸了吸鼻子，濕冷的夜晚，只留下路燈倒印在馬路未乾的水面，這座城市冷冷清清。

她花了很多年的時間，走出那件事情的陰影。多年之前，那天的情形就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她的性情改變也大都因為那件事情。

以前的自己任性、自我，被所有的人捧着，把自己當成了公主。那個時候，她最愛的人是她自己。直到身體被玷污后，她覺得自己不再美好，不配他們將自己捧在手心，之後因為懷上孩子而病急亂投醫的她，竟陷害立逍成為孩子的爸爸，后又嫁禍給顧婉晚流產。

其實做完這些，她心裏很後悔很後悔，可她卻沒有退路，她很長的時間，晚上獨自一個人躲起來哭，覺得自己臟透了。里裡外外，沒有一處是乾淨的。

還未讓她頹廢自怨自哀多久，家裏便突逢變故，父親中風偏癱，家族企業破產。其實她更覺得當時是上天對她的救贖。這麼臟這麼壞的自己，終於遭到了報應。在她不愛自己的那段時間裏，她把那些情感給了身邊的人，交到了很多真心的朋友，得到了父親的肯定。直到再一次遇見顧婉晚，她才真正的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

因為她覺得，顧婉晚當初的死，都是因為自己。現在看她過得那樣幸福，她的心才安了下來。本來，她覺得自己再也不配得到愛情，但看他們這麼幸福，她也開始憧憬着自己的未來，希望能找到一個不計較她的過去，也真心愛着她的人。

可是，願望總是那樣美好，現實卻那麼殘酷。

司機在立交橋上將她放下，今天出門的時候，天氣還是很好的，晚上濕冷的空氣，讓她渾身簌簌發抖，越是身體的難受，讓她的心越是痛快。這種自虐，是算是一種變像的對自己的懲罰。

突然手機的信息提示響了起來，尹雯靚站在橋上吸了口冷氣，拿出了手機打開了信息，沒想到竟是立碩發來的。

你到家了嗎？到家了回個信息。今天謝謝你的晚餐，是我這輩子吃到過最好吃的晚餐。還有，如果我無意中說了什麼傷害你的話，你別放在心上。——立碩。

尹雯靚苦澀一笑，想了想，給他回了條短訊。

謝謝關心，你沒有說什麼傷害我的話，就這樣吧，我已經到家了，晚安。——尹雯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