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變數
冬去春來，物競生長。倒春寒席捲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打敗北歸的太陽。
初音就快九歲了。
年節已經過去，楊桂芬帶着方洋回了深圳市。和初音相處這一段時間，她對初音的成見逐漸減弱。
她覺得初音是個安靜的小姑娘，沒那麼多異樣的心思。而且似乎這個小姑娘啥都會幹。做飯、洗衣、燒火……
因為不會對洋洋的地位造成威脅，所以她放心地帶着方洋去找方愛國了。對她來說，初音的存在就是飯桌上多了一碗飯罷了。至於其他的，就讓老兩口去跳，反正她是不會做的。
“阿音，再過幾天我們去報名上學，阿音放心，阿爺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把你供養出來。”
方全海對初音說道。
初音背過身，她發過誓不會哭的，不哭!初音很努力的憋回淚水，然後笑着。
她笑着，很開心。
“爺爺!”初音喊了一聲方全海。
“哎。”
“我會努力的。”
“看到這個世界了嗎？世道要變天啦，所以啊，小初，只有往上走，才有出路啊。知道為啥愛國不顧一切要衝破這個籠子嗎？就是因為變天啦。他和桂芬看得更遠，兩個都是接受過教育的人，所以小初，學到東西，可以讓你更加開闊，活的更好。”
方全海指着大山外面那廣闊的天空，白色的雲彩一瞬間就變了模樣，有的消失了，有的再次融成了一團。
初音看着，她覺得自己渾身舒暢，壓在身上的某些東西消失了一些。
這一刻她感覺好輕鬆，好輕鬆。
方愛國去了一趟鎮上，給初音找了一套80年版的小學教材，開始教初音識字。
他自然不知道初音已經有了五年級水平，而且還學了點英語。
只是對初音神奇的領悟能力驚訝。
初音最終還是讀的一年級，她堅持用自己的錢交的學費。在學校里她是最大的一年級學生了。
初音的靈魂年齡也無法和這些孩子們玩到一塊兒。因為她又黑又瘦，所以也沒有人和她玩。
在刁民的輔助下，初音很快跳級到了三年級，最終以優異的成績跳到了四年級，成了一個正常學齡班級的學生。因為讀四年級的差不多是九、十歲的孩子，初音剛好十歲。
就此，她才真正的安定下來，打算按部就班學習。
而她跳級的經歷也在村小里留下了極為深刻的痕迹。
這幾年，初音一邊上學，一邊幫着家裏幹活。時不時上山弄點野味山珍，留下一點兒吃，剩下的都賣掉。大部分時候，初音都去山上采蘑菇，挖竹筍之類的。這年頭，獵物越來越難打，有時候，一天也抓不住一隻。
方全海知道初音很要強，不希望他們操心和付出什麼。也就不拗着初音，讓他們負擔學費了。每次打獵賣的錢，方全海也學到了初音的方法，堅決不要。
這樣初音身上還存下了一小筆。
六年級之後就是小升初了，初音漸漸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到了學習上。
初中是在鎮上住校讀，切不論條件，就說那升學率。一部分人註定要被排斥在體制外頭。
初音不想失去機會，哪怕她回回第一名，她也不敢鬆懈。
去年村裡通了點，有了電燈。村子的集市旁邊還有路燈了。
方全海毫不令惜的給自家裝上了電線，拉了燈過來。特別是初音的房間，燈最亮。為的就是給初音創造一個良好的複習環境。
最後初音不負所望，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鎮上最好的初中。
這一年初音十二歲。
經過幾年的調養，初音從當初的黑娃子變成了黃皮娃子。身上也有了肉感，不胖，卻比當初好多了。
她在去年過年的時候見過了方愛國，一個像方全海年輕時候翻版的人。方愛國對她沒有敵意，但是也沒多少熱情。初音也知道，她是強行踏進了別人的人生，她有錯，這個錯一輩子都不能說出去。
後來刁民告訴她：“這家人，方愛國最後死於事故，楊桂芬拿走了一半的賠償款改嫁去了江蘇，十歲的兒子方洋留給方全海夫婦帶，兩個老人經歷了白髮人送黑髮人，之後孫子又因為母親的拋棄而性情大變，成了混混，成天不思進取，可憐了方全海一生的良善。”
初音問：“我能改變這個結局嗎？”沒想到卻收到了刁民的否定。
“你是一個變數，這個世界再也經不起更多的變數了，倘若你改變了方愛國的命運，就會造成很多人生命軌跡的紊亂。但是有一點，你可以改變方洋，我之所以選擇這家人，是因為這家人有個方洋，他生活在單純的世界，人世羈絆較少，至少現在較少，可以改變。”
“方洋關係到方全海和柳明珍，這兩個老人才是你最應該報答的對象，你的到來，會讓他們晚景不那麼凄涼，也算是你積累的一份功德。”
如此，初音只能順應自然的發展。幸運的是，她和方洋的關係還不錯。方洋今年九歲，比初音小三歲。初音和他有些共同語言，每次過年，方洋都嚷着要初音帶他去山上玩。
有時候是去捉鳥，有時候去爬樹……總之孩童的樂趣都是大人們意想不到的。
方愛國不希望方洋和初音過多接觸。方洋被方愛國呵斥了好幾次，都於事無補。出於心裏原因，方愛國一直不敢找初音麻煩，初音也樂見其成。
因為方洋屢教不改，再加上有方全海這個神助攻在，方洋與初音倒是混了個熟悉。每次回來都跟在初音後面，姐姐長，姐姐短的叫喚。
初音對方洋一般是有求必應，更令方洋意想不到的是，初音的成績特別好，還可以幫助他學習。因為這個緣故，方洋對初音又多了一絲敬畏之心。
轉眼間，初音上了初中。
現在還沒有普及九年制義務教育，更沒有免除學費之說。初音的學費比起小學來，更多了。
她必須要換個方法掙錢，買點小山貨已經行不通了。初音忽然想起了學校門口叫賣的滷蛋，那玩意兒兩毛錢一個，每天很多人買。
或許她可以……初音想，她找到重新賺取學費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