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過年（一）

“你告訴他，謝謝！這一生我都不會忘記他！我祝福他！”陸喬說完這句話就起身離開了。

只害怕多呆一會就會忍不住。

一天後陸喬隨着哥哥姐姐一起回到了老家，半年不見，爸媽又蒼老了許多，讓他們欣慰的是半生的辛勞總算換來了今天的幸福和安慰。

家鄉的那條又長又直的街道兩旁，又多了很多小樓房，都是在原有舊址上重建的。藍色的玻璃，白色的瓷磚，有的兩層，有的三層。樓頂的花園裏種滿了花草，正值冬日，一眼望過去焦黃一片，那是臘梅花。

而自己家的那兩層小樓依然是青瓦蓋頂，白色的石灰牆已經變黑，樓下大門已經是用了快二十年的木門，陸喬去年暑假回來的時候那門上原來的紅漆已經掉光，也許是今年姐姐要回來的原因，重新刷了紅漆。但是在一溜水的捲簾門中顯的很刺眼。

兩年前，爸爸把家裏做了十幾年的攤鋪給撤了，只在趕集的那一天賣一些茶水。因為平時人多，屋裏原來用水泥過的地面已經風華，澆注在裏面的鵝卵石有些已經露出了頭。

四壁的石灰牆也在陳年的歲月中變黃，陸喬原來貼在上面的港台明星掛畫也早就失去了顏色。出了前門，後面是樓梯，連着後面的一樁兩層樓的平房，下面一層是堆放雜物的地方，上面一層用來住人，一共有三件。

最前一件的籬笆牆上刮l膩子，這樣好看一點。擺了一張大桌子，上面擺了20英寸的電視機，電視機很大但是在狹小的房子裏有些格格不入。

中間的屋子裏鋪了一張床，前後都有房間，採光不好，這間屋子即使在白天都要開燈，以前在家陸喬就睡這間，今年回來依舊如此。

後面的一間在今年暑假的時候爸媽鋪上了瓷磚，買了一張大床，還在後面修了一個小廁所，算是簡單裝修了一下。

一架木樓梯向上直通上面的屋頂，以前陸喬和哥哥常常坐在上面看屋后和遠處的山，也是在這裏陸喬告訴哥哥放棄復讀的。

今年陸喬回去放下行李箱就爬了上去，鄰居牆上的月季在冬日裏已經乾枯，落光了葉子。而遠處的山水還有人家已經隱在了薄薄的朦朧中。小時候站在這裏可以清晰的看到遠處的房子，有時候連在山路上行走的人都看的清楚，可是現在都看不清楚了。

稍微能看清的地方也是一片荒蕪，枯萎的草肆意的鋪滿田間地頭，留在這裏的老人已經沒有勞動力，而青壯年更是不願呆在這裏，或是讀書或是打工，紛紛離開老家。

曾經在冬日裏小麥青青的田野就這麼荒廢了。近處的幾處山窪里還有一些勞作痕迹，也只不過是種了一蔬菜而已。

以環境為代價發展經濟而導致的霧霾已經擴散到了這裏。

屋後有一個很大魚塘，以前陸喬在魚塘邊洗過衣服，現在魚塘里沒有一點水，垃圾已經堆的快要與邊界齊平。

那些在童年裏給了陸喬無限快樂的青山綠水已經消失了。

陸喬心裏悵然起來，但是來不及多思考，前面的屋裏已經熱鬧了起來。

這樣的街道鄉鎮上，稍微一點動靜就會很快傳遍家家戶戶。當陸喬還有哥哥姐姐三個人在街上走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這才剛一會鄰居們就已經聚在了陸喬家裏聊起天了。

有的說：“你們兩個真厲害，兩個大學生了不起！”

聽到陸喬是學醫的又有人說：“醫生好啊！以後留在省城裏，咱們去省城看病也有熟人了。”

看到屋裏還站了一個面生的姑娘，問了是哥哥帶回來的女朋友又有人說：“兒子要娶媳婦了，這下要當老太婆享清福了!”

爸媽都只是笑笑，客氣的說著：“哪有像你們說的那麼好！兒女生下來就是操一輩子的心。”

因為哥哥帶了女朋友回來，今年爺爺奶奶也回來了，遙遠的舊事已經放下，媽媽的眼角早已經沒有年輕時候的怨懟和淚水，多了從容和平和，和奶奶在一起的時候擔心她摔倒，總是一隻手牽着着她。

看到姐姐的時候奶奶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真是好姑娘！”說著就掏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出來。

媽媽也笑着拿了個紅包出來，姐姐一一謝過，看到哥哥沖她點了點頭笑着就收下了。

陸喬故意湊了過去，撒着嬌說：“奶奶，媽！我呢！”

奶奶拍了陸喬的手佯裝生氣：“你姐姐第一次到我們家，我又沒什麼好東西給，給個紅包你也來搶。”

媽媽也跟着嗔怪陸喬：“你這丫頭真沒規矩！”

“哇！這抗日統一戰線什麼時候建立起來的啊！”陸喬說著又換來媽媽和奶奶的一臉翻白眼。

還好有爺爺！

爺爺笑眯眯的遞了兩個紅包過來：“喬喬這是我和你奶奶給你的壓歲錢！好好收着！”

哥哥早已經工作，已經沒有紅包可以拿了，為了氣陸喬湊了一顆大頭過來說：“看！你的兩個紅包都沒你姐姐的厚！”

陸喬轉身就打臉：“你知道媽給的紅包為什麼也沒有奶奶給的厚嗎？”

哥哥眨了眨眼：“為什麼？”

“那是因為奶奶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陸喬說這話恰巧被媽媽聽到，手一伸就要來捏陸喬的臉。

陸喬跳着就跑開了。

今年的過年較往年很是熱鬧，因為姐姐的到來，引來了爺爺奶奶，而爺爺奶奶的回來又帶動了兩個姑姑的回來，加上姑父和表妹表弟，真的是慢慢一大家子人啊！家裏的房頂都快要被掀開一樣。

除夕夜吃完飯，一家子的人圍着電視看春節聯歡會。姐姐幫着媽媽給一大屋子的人泡茶，懂事的送到長輩手上后又搬了一把椅子放上托盤，從自己帶回來的包裹里捧了瓜子花生糖果放在上面。佈置妥當后自己才端了一杯水挨着哥哥坐下小聲的說著什麼。

不多時說完了話，便掏出了手機開始玩。

陸喬自己端了一杯茶，搬了個凳子挨着姐姐坐下。

聯歡會上人還是往年的那些人，節目依舊是那些節目，一群人穿的紅紅綠綠說啊唱的，爺爺奶奶還有爸爸媽媽看的很是起勁，兩個姑父一人手裏捏了一隻煙，低頭在說著什麼，偶爾抬頭爽朗的笑一下。

大姑姑和小姑姑磕着瓜子，目光在姐姐身上巡迴一番后低頭小聲的說著，在抬頭，目光已經落到了陸喬身上。眼神裏帶着讓陸喬捉摸不透的笑意，陸喬跟着笑了笑，轉過頭看着電視，正在演一個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