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規則
從中環的馬會出來，葉濤彷彿在夢中一般，痴痴的望着門外的大街上往來的車輛和人群。正是陽春陽光燦爛的午後，中環和以往一樣，沒有任何出奇之處。第一次來香港是和阿珂一起，那時候阿珂剛剛拿到年終獎，兩人決定來一次港澳游。因為心疼那來之不易的血汗錢，最終，什麼也沒買，甚至，為了省下住宿費，他們在天橋下度過了香港的夜晚。
——整整兩百萬人民幣，已經存入他的銀行卡上。兩百萬，是多少打工仔一生都無法存下的錢，而他已經得到了這筆錢，按照他和阿珂的計劃，他可以立即在老家買一套房子，和阿柯一起開個小店，結束這漂泊不定的打工生涯。
——從年少時代上廣打工開始，自己不是一直在夢想着這一天么？
那麼，為什麼有了錢，卻感覺不到興奮呢？
“完成交付，那我走了？”
——唐語嫣說。
唐語嫣一直在觀察着他。從見到錢開始，葉濤彷彿陷入了一種夢遊狀態。掙扎在社會底層的葉濤忽然之間一夜暴富，那種內心中的衝擊感，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誰，需要給自己重新定位。對於富家女的她來說，兩百萬不過是幾個月的生活費而已，不值得這樣子。現在，葉濤恐怕需要自己單獨待一會兒，消化一下他自己的新位置。
“謝謝！”葉濤和唐語嫣告別：“唐小姐是個講信用的人！”
唐語嫣正要告辭，葉濤忽然問：“那麼，肖經理談到的，真相是很殘酷，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不需要知道真相！”唐語嫣淡淡的說了一句：“肖宇軍對你說過了，知道的少一點，對你有好處！你已經得到了補償，應該知足。”
忽然，她頓了一下，垂下眼帘：“不過，你這種認真的勁兒，倒是蠻可愛的！”忽然湊上去，在葉濤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轉身上了出租車。沒等葉濤反應過來，出租車已經消失在車流之中。
一連串的意外和驚喜，讓葉濤無法反應過來。他乾脆在石頭台階上坐下，讓自己安靜一下。想到自己多年來的夢想終於實現了，那麼，接下來，他應該回家，找到阿珂，請求原諒，然後……
然後……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口袋裏有了兩百萬，自己的希望也變了……
“既然找到了，那就讓他消失！”電話里，葉鎮隆的聲音很低，但很嚴厲，作為泰金寶的安全負責人，這一段時間裏他受到太多的困擾，視頻電話里的葉鎮隆的頭髮都白了很多。
消失，無論是哪個行業中，都不是太好的意思。庄亦翔掛斷電話的時候，知道自己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
以往，紅三角為解救人質，也曾經使用武力。正在泰北執行任務的老T就是負責具體行動的，而且多次執行任務，已經形成了固定的作業程序，和大片上的美國特種兵一樣，在後方指揮支援中心和無人機的支援下，實施營救人質的行動。就以往紅三角的經驗來看，營救行動本身並沒有什麼。難點在於將人質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後，如何將所有人員安全撤離。就作戰素質和裝備而言，紅三角的特種兵遠勝於海盜劫持者。但海盜擁有數量和地理熟悉的優勢。在這種行動中，海盜就是目標。以往，在行動中也有將海盜俘虜的，怎樣處理這些俘虜一直是個難題。他心知肚明，老T是怎樣讓那些海盜“消失”的。偶爾曾聽到隊員談到，老T將那些失去抵抗能力的海盜裝在麻袋丟入海里。
但，紅三角轉型的目的，就是從以往的血腥殺戮當中擺脫出來。雖然這種殺戮可能具有很大程度上的正當性，但畢竟是殺戮。
紫瞳入侵事件，無疑是非常嚴重的。到現在為止，鐵門塞克和梅隆大學的安全專家們至今沒有找到系統的漏洞，對紫瞳的入侵途徑也一無所知。如今，通過傳統途徑，查找莫芳和紫瞳的進展順利，那麼，按照老方的說法，他們可能會很快的找到莫芳，甚至找到紫瞳本人。
但找到以後呢？如葉鎮隆提到的方案，讓紫瞳“消失”？
他敲了敲天台的玻璃門，然後做個手勢，李想放下電腦起身，來到天台:“庄總？”
“網絡和實體並進，我們可能會找到紫瞳，但找到紫瞳以後，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李想愣了愣，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提交給司法部門？”
庄亦翔搖搖頭：“泰金寶絕不會同意交給司法部門。如果以非法入侵計算機系統的罪名，公開審判的話，泰金寶的安防系統是否可靠，也就存疑。作為一家上市公司，泰金寶面臨的損失將是巨大的，甚至無法承受的。”
庄亦翔看看腕錶：“老方他們正在前往莫芳的公寓。所以，必須迅速作出決策！”他看看李想：“你和紫瞳都是做這一行的，行業內是怎麼處理？”
李想吐了口氣：“那些被司法部門處理過的黑客，重獲自由以後大都轉行做了白帽子。或者給安全公司干，或者自己創業。除非那些被法院判決即使是出獄后也是多少年不許碰電腦和網絡設備的。”
“改邪歸正了！”
李想搖搖頭：“談不上什麼正反。互聯網也是個拳頭大了是哥哥的地方。不過，如今都是奔錢去的。美國國安局和國防部網軍司令部也是到處招募黑客為自己所用。”
庄亦翔思忖着，忽然問：“那麼，我們找到紫瞳，能否將他納入到紅三角？”
李想道：“既然庄總問起，我這兩天倒是有兩個想法！”
“嗯，你說說看！”庄亦翔很願意和李想探討。
李想說：“當年，因為做作業系統，被關進監獄的時候，我認識一個同監獄的犯人。姓黃，很有學問，有涵養。因為激情殺人入獄的，入獄之前就是大學生。後來被判了無期徒刑。我去的時候，他已經服刑十多年了。人很憔悴，但性格變化很多。更隱忍了很多。”
庄亦翔認真的聽着，李想講話歷來乾淨利索，從沒有廢話，講這件事的時候卻先鋪墊很多，一反李想傳統的講話風格。
“後來，我們監獄出現那麼一個人，叫邢秋德，因為搶劫入獄的，刑期比我們短很多，身體強壯，家裏也有關係。進監獄以後很不適應，於是整體無事生非，總是用各種手段欺負其他犯人。犯人們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反抗基本不可能，不管怎樣，在監獄裏打架鬥毆這些，只要不是打死人，都不算什麼大事。獄警也懶得管，何況邢秋德家裏是有關係的，一般的小事情很難搬倒他。”
李想笑了笑：“當時，我們對老黃都很尊敬，他有學問，經常幫助犯人寫信，處理家庭問題，幫犯人分析案情，寫上訴申訴什麼的。邢秋德當時對老黃在人群中的地位很妒忌，所以有意的尋釁，但老黃總是巧妙的避開。我記得有一次邢秋德故意讓老黃幫他洗內褲，老黃樂呵呵的答應了。犯人家裏送來的食品，香煙，都要給邢秋德上供，老黃本來用不着，因為很多獄警也知道他的學問，在公務員考試等事情上請他幫忙。如果邢秋德強要他的東西，老黃找警察的話，邢秋德也是麻煩。不過，老黃自降身份，香煙食品這些送來了，總是叫邢秋德一起分享。在我們看來很不理解。”
“後來，有一次和老黃聊天，談到惡有惡報的時候，我說你那是人道，天道是有錢就越有錢，強大就越強大。沒錢就越沒錢。然後引用聖經上耶穌說的話。也舉了眼前社會上的例子，最後舉例那個邢秋德。監獄裏生活艱苦，人都消瘦，因為經常吃別人的東西，邢秋德本來身體就壯，如今更是紅光滿面。”
庄亦翔來了興趣：“是啊，商業領域也是這樣，大魚吃小魚，大魚就越來越大，更沒有什麼能夠戰勝它了，除非他自己內部出了問題！”
李想點點頭：“我就是這樣反駁他的，但老黃說，世界上沒有最強的，只有更強。邢秋德的命運不過如此，要麼，被更強的幹掉，要麼，對手用體力以外的手段幹掉。不信你走着瞧！”
“後來呢？”庄亦翔笑着問：“你看到報應了沒？”
“我沒看到，本來就判三年，去監獄的時候只剩下一年多刑期了，不過邢秋德後來確實是遭了報應。我出獄以後聽當年的獄友說的，監獄裏來個農村娃，也是經常被邢秋德欺負，後來一次，那孩子偷偷磨個匕首，一刀就給邢秋德捅死了。”
“突然襲擊？”
“嗯，毫無防備的時候！”李想說。
“這就是不對稱戰力了，純粹力量以外的！”庄亦翔思忖着，然後問：“這件事對紫瞳入侵事件，有什麼啟發么？”
“我在想更強對手的事情，也就是老黃提到的另一種可能。”李想笑笑：“當年我從側面知道，老黃正偷偷的鼓動邢秋德越獄。他應該是還沒越獄，就遇到農村娃的匕首了。如果他越獄，就要面對武警的槍口了，豈不是更強？”
“嗯，你繼續！”庄亦翔說。
李想指了指室內的電腦：“實際上，從一開始，我就奇怪，以紫瞳遠遠超過我的技術水平，如果真的全力來對付我，對付紅三角，我們恐怕很難應對，必須向警方，甚至向軍方要求保護，就那個無人機事件，他就能夠給我們的總部幹掉！”
庄亦翔緊張的思忖着，肖宇軍車隊遭遇長航時無人機監控，一直到馬料水，暴露總部位置的事情已經基本查清。國內某快遞公司所屬的一架“雙尾蠍”無人機在正常運行途中忽然失去了聯繫。快遞總部無法獲得無人機的任何信息，數小時后，飛機安全返回，在預定位置降落。飛機和飛機上的貨物完好無損。
而更深一步的資料顯示，這種無人機是由四川一個叫騰盾科技的無人機開發公司研發生產的，這種飛機比出口伊拉克軍用察打一體無人機彩虹4體型更大，載重量和航程，通訊定位手段更為先進。這種無人機可以在預定的位置，投下用降落傘搭載的貨箱。原本，這次飛行是快遞公司向南海一個石油公司的鑽井平台傳送貨物的，在GPS和北斗導航定位系統的控制下，搭載貨箱的降落傘可以精確的在鑽井平台的直升機平台上着陸。——如果用來投放炸彈的話……
庄亦翔說：“你的意思是，紫瞳另有目標？”
李想點點頭：“從微博鬥法到老方他們在現實中追蹤，我感覺這個蝴蝶莫芳的價值不大，水平也不高。只不過莫芳是通往紫瞳的唯一線索。那麼，整個過程中，紫瞳在哪兒？這個層級的黑客，應該有更廣大、更強的目標，最終，會有一個比他強大的對手制服他！”
庄亦翔在庭院椅上坐了下來：“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是等，也能等死他？”
李想點點頭。
庄亦翔放下手機，手托着下巴：“但是，泰金寶那邊……”
“殺掉紫瞳，或者用行話說，讓他消失，這是行業內的黑規則，無法控制為自己所用的，就殺掉。對泰金寶這樣的企業來說，紫瞳對他們價值不大。或者說，紫瞳可能比泰金寶更有錢。泰金寶的何瑋力連亞洲頭號富豪都算不上。在泰國也只能排到第五位上。紫瞳如果想要錢的話，可能比泰金寶弄到的更多。”李想說：“就好像紅三角沒法雇比爾蓋茨一樣，專業不對口，也雇不起！”
庄亦翔點點頭：“但是，有合同盯着，我們沒法拖時間長的！”
李想說：“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我們真的幹掉了紫瞳，恐怕紅三角，還有你我等人，都難以生存下去。”
“嗯？”庄亦翔微微驚訝，李想繼續說：“本來，肖經理是反對老方他們用傳統刑偵方式調查紫瞳的。但老方說的也有道理，說一個人活着，不可能和這個世界毫無聯繫。他要有父母，親人，同學，同事，朋友。人是社會動物。肖經理就同意了。這對我也有啟發。”
他說：“這個紫瞳如果是現實中實實在在的一個人，他就要有一個身體的成長過程，也有個人技術的發展，成長過程。如今不是托馬斯愛迪生時代，自己關在實驗室里就可以搞科研。所以到處講究團隊合作，技術共享。紫瞳一定有他的生活圈子，技術學習和交流的圈子。如果我猜得不錯，紫瞳在他們那個圈子裏應該很有聲望。”
他看看庄亦翔：“庄總，如果紅三角幹掉這樣一個人，勢必是得罪了他的整個圈子。那個圈子裏，諸如蝴蝶莫芳這樣水平的應該是墊底的。如果這些人得知紫瞳被消失的真相，那麼，他們會團結起來，一起對付紅三角的！”
庄亦翔不由得冒出冷汗。
李想說：“我在想，能找到紫瞳，請他加盟紅三角，反而有利於我們的新業務。”
庄亦翔苦笑一下：“你覺得我們能雇得起比爾蓋茨？”
李想笑笑：“庄總為什麼能雇得起我？因為8萬港幣的月薪？”
庄亦翔搖搖頭：“我想，你是喜歡我們的團隊，喜歡這裏的環境和企業氣氛。更能發揮自己的才能，彰顯個性！”
“對！”李想說：“現實中的紫瞳，應該是個很少交際，很少朋友的人。人際之間的複雜關係，不能用計算機數理邏輯來解釋和推導。他應該是擅長於數理邏輯而具有社交恐懼症的人。加入紅三角這樣的團隊，有助於發展自己的情商。我能這樣感覺到，相信紫瞳也能！“
“托馬斯的人類需求理論！”庄亦翔點點頭：“謝謝你這樣誇獎紅三角！”
“我想，這種團隊精神，是紅三角在早期形成，發展過程中養成的。隊友的危險，如果撒手不管，可能下一個就是輪到自己倒霉。如果和隊友並肩，可能還有贏的機會！”
“是啊！”庄亦翔笑道：“當年，紅三角剛成立的時候，我們七八個人，駕一條機帆船就敢去南海營救船員，如果沒有這種兄弟情，早就完了，紅三角不會走到今天！”
“我喜歡紅三角的業務，一次次不同的，更高等級的挑戰，比如讓我遇到紫瞳！”李想道：“對紫瞳的處理，還是擺脫傳統的黑規則，紅三角要洗白，肯定要找一條正路的！”
“充分體現我們的善意！”庄亦翔領悟，立即拿起手機：“我馬上把這個行動規則下達給老方他們！”
“將軍，內政部的官員已經到了！”參謀在電話里通報：“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性！”
“叫她進來吧！”司令官吩咐道。
泰北軍區的司令部陽台上，司令官奈隆將軍有些煩躁不安。根據情報部門傳來的消息，本地的網絡論壇，推特和臉書聊天室內都在議論三個西方記者神秘消失和本地軍方從事的非法生意之間的關係。而曼谷內政部方面傳來的消息也充滿不祥，德國警方在一次打擊暗網行動中繳獲的人體器官當中，有失蹤記者傑西維克的，家人的DNA樣本比對成功。德國警方通過外交途徑要求曼谷內政部進行一次詳細的調查，搞清傑西維克的死亡原因。
而另一方面，清邁本地也蔓延着一種不祥的氣氛。有人公開叫囂，奈隆的獨裁統治將要結束，並列舉了上述種種跡象。
——雖然曼谷方面和以往一樣，並沒有任何部門質疑泰北的管理，但泰北在曼谷的情報人員反映，對上述事實，曼谷方面的大多數人都持幸災樂禍的態度。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奈隆將軍喃喃的自語。
即使是在清邁本地，也充滿了不祥的氣氛和跡象。偵緝隊報告說，那個聲稱是平克頓調查事務所的中國人忽然失蹤，和他一起失蹤的，還有偵緝隊的女警司阿麗亞。偵緝隊隨即對失蹤事件展開調查，試圖找到兩人，但整個追蹤過程卻獲得了意外的發現。
他掃視了一眼陽台桌上的報告，偵探陶亮和阿麗亞失蹤以後，偵緝隊發現，陶亮在當地銀行提取了一大筆現金，現金流向不明，但於此對應的是，在美斯樂的一支雇傭軍——阿財小隊放下了他們的農具，乘坐兩台坦途皮卡離開當地南下。有人看到皮卡上載有120毫米口徑迫擊炮和彈藥，顯然是從事一次軍事行動。
運輸部門報告說，向司令部運輸發電用的柴油的車隊，被安裝上了GPS追蹤器，技偵部門初步的調查結果表明，這個GPS追蹤器已經按上幾天了。車隊行駛軌跡和停留位置，已經被安裝者獲得。
為了應對突發意外，同時隱藏司令部的真實位置，奈隆將軍將周邊120平方公里的土地化為軍事管制區，禁止無關人員和車輛進入。司令部並沒有使用國家電網提供的電力，除了江上一個小型水力發電站之外，司令部大部分所需電力，是由自備柴油發電機供應的。
和發達國家的軍隊不同，泰國陸軍屬於半原始化裝備，司令部所需電力，無非是照明、通訊和空調系統。泰北軍區所不同的是，有溫斯頓喬納森的冷鏈庫和將軍自己的印刷廠。
僅僅從上述跡象來看，危機已經漸漸臨近了。美斯樂是“國軍”的自治區。當年，內戰失敗的國民黨軍隊進入這裏，和泰國政府簽訂協議，為換取在泰國的定居權，他們必須加入泰國政府一方，和當地的反對派組織作戰。最終，他們取得了勝利，雖然後來很多人去了台灣，但還有一部分人已經在當地定居。美斯樂的武裝在泰北金三角地區雖然不是最大的，但卻是最強悍的。其中有幾個專門替人討債復仇的暗殺小組和雇傭軍小隊十分有名。阿財是其中之一，他父親是國軍炮兵出身，家裏存有當年國軍的120毫米迫擊炮。這種迫擊炮一發炮彈就有小型煤氣罐那麼大，威力更是驚人。上次，阿財小組執行一次復仇業務，直接用120毫米迫擊炮將對手的山寨炸上了天。
只要是稍具常識的人都可以判斷出，平克頓偵探此行的目的絕不是調查，而是復仇。也許是為了那三名西方記者，也許是為了其他。
想到批量處決的那些“原料”，奈隆將軍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如今，只能盡自己的努力，將這些威脅消除掉。
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司令部大樓前停下，衛兵打開車門，一位三十多歲的女性走下汽車，從頭髮的顏色看，似乎是一名亞裔女人，她和迎上去的參謀簡單的交談幾句，就一起向司令部大樓方向走來。
奈隆知道，首先他要應對內政部方面的查詢，畢竟這是跨國案件。如果不給德國方面一個合理的解釋，很可能引發外交糾紛。從而揭出更多失蹤事件。但，怎麼解釋呢？他心裏沒譜。推給泰北的犯罪集團？除了種植鴉片和提煉海洛英以外，他們的生活和技術水平都是半原始狀態的。而販賣人體器官，至少是高科技範疇。
“這個喬納森，惹了一身麻煩，讓我給擦屁股！”奈隆將軍懊惱，但參謀已經將那位女士引進門來：“將軍在陽台上！”
“我看到了，謝謝您！”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辦公室里響起，奈隆將軍回過頭來看看。參謀敬禮離去，女人向陽台方向走來。
“阿麗亞？”奈隆一眼就認出了她，作為偵緝隊唯一的女性中層幹部，阿麗亞雖然化了妝，但還是被認了出來。
“是我，將軍！”阿麗亞神態黯然，立正敬禮：“我回來了！”
“剛剛他們報告我說什麼內政部！”奈隆道：“你能回來太好了。失蹤的這些天，是被那個老T綁架了么？”
“是，他要我為他們做事！”阿麗亞說：“老T是一個很大的勢力！”
“為他們做事？”奈隆警惕起來：“你答應了？”
“我只能答應！”阿麗亞說：“這次來司令部，是替他傳話！”
奈隆皺皺眉，在藤椅上坐了下來：“帶什麼話？”
“立即停止印刷和泰金融的假股權證，將已經印刷和顯存的成品，半成品，連同印刷設備，測試儀器一起銷毀。”
奈隆笑笑，語氣中帶着譏諷：“他怎麼確定我會聽他的命令？”
“形勢您很清楚，將軍！”女警司道：“因為西方記者失蹤事件，整個西方正在研究您和您的泰北軍區，曼谷那邊有不少您的政敵，他們一直在等待幹掉您的機會。這次內政部來人，如果得不到真正的結果，肯定不會罷休，將現有的證據公佈出來的話，您就會名聲掃地，變成社會公敵。那時候，不論您有多少功勞，有多大的實力，都無法和曼谷以及整個國際社會對抗。”
停了一下，阿麗亞道：“這就是老T讓我轉告您的話。他手裏有證據！”
“什麼證據？”奈隆將軍仍是一副譏諷的表情。
“他抓了喬納森！”阿麗亞道：“還有那些文件，器官配型列表資料，配型需求訂單。喬納森的手機里也有很多照片和視頻。”
“抓了喬納森？”奈隆不由吃驚，從昨天傍晚，他給溫斯頓喬納森打電話就一直沒人接聽。難道……
“怎麼抓的？”奈隆問：“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我參與的！”阿麗亞說：“喬納森他們幾個在清邁嫖娼，他認識我，也一直對我有意思。老T讓我將他騙到僻靜的地方，注射了麻醉劑控制起來。”
“他在什麼地方？”奈隆將軍的聲音嚴厲起來，不由得看了一眼辦公室門外，那裏，兩名武裝衛兵持槍侍立，一切正常：“你為什麼要為老T做事？”
阿麗亞臉上露出慘笑：“我必須聽他的，不然，我會死掉，而且死的很慘。被親人唾棄的那種！”
顯然，奈隆將軍並不關心原因：“他在哪裏？喬納森在哪兒？”
“美斯樂附近的一處叢林的帳篷里！”阿麗亞苦笑一下：“恐怕早就轉移了！”
“你怎麼會冒充內政部的官員？”
“他們今天到了佛邦酒店，老T說，因為曼谷沒有通報具體來人姓名，性別還有人數，只要自報來自於內政部，就可以進入司令部！”
奈隆將軍不由冒出一身冷汗，顯然，這個老T才是真正的威脅。溫斯頓喬納森是人體器官販賣的主導人和組織者。這麼大規模的器官販賣和槍殺，顯然需要當地軍警的配合。而泰北軍區恰好符合這一特徵。相對於那些假股權證而言，殺害本地少數民族，販賣器官更是人神共憤的事情。一旦曝光，自己就徹底完蛋。
“我覺得您可以接受他的條件啊！”阿麗亞說：“他不過是要你銷毀假股權證。喬納森的事情他沒有管的意思，只是那這個作為威脅。將軍答應了，他就會釋放喬納森。不過，將軍還是立即中斷和喬納森之間的合作才好。如果可能，到國外做寓公也好。如果這件事曝光了，恐怕去哪個國家都不行。畢竟是涉及到大規模殺害的，是反人類罪！”
“銷毀印刷機和股權證？”奈隆將軍自問。
“我覺得將軍應該試一試，畢竟，他來查的不是記者失蹤的事情，他也不是平克頓的。他的目標是和泰金融的假股權證。將軍答應他就好！”
“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老T是否聯絡過泰北美斯樂的雇傭軍？”
“沒有，不過，我知道一點內情！”阿麗亞說：“佛邦酒店的另一個外國遊客，才是平克頓的。平克頓受國際記者協會委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上了新聞。不過，調查還沒結束，他聯絡雇傭軍的話，還是有些說不過去。據老T說的，平克頓只是負責調查。然後將調查結果交給僱主。至於採取什麼行動是以後的事情，諸平克頓這種偵探公司，不會從事武裝行動的。”
她看看奈隆：“也許您有其他的什麼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