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手機

從大巴車上下來的葉濤感覺筋疲力盡，亮眼發黑。這一方面是連續12個小時的高強度緊張工作，——日結的工作不會讓你太清閑的，除非是100元一天以下的那種。他需要錢，再過幾天，工廠徹底放假以後，日結的工作也不會有了。而他需要錢過年。另一個原因是昨晚他幾乎是打了個通宵。

他最後一個下車，此刻的廣場上有好幾輛大巴車都在下人，都是那些做日結的人回到這個城中村。有些人直奔雙豐麵館，包餐的已經吃過飯了，直奔網吧。葉濤找的是包餐，肚子裏飽飽的，雨還在下，廣場上的人幾乎瞬間消失，幾輛大巴車也紛紛啟動離去。

他信步向自己的出租屋方向走去，小心腳下的泥濘，因為附近市政道路修路，通行這裏的車輛只能繞道，從城中村中穿過，本來就崎嶇不平的簡陋道路立即被壓的翻漿破碎。

一輛黑色的日產蘭德酷路澤越野車超過他，在一家網吧前停下，一個壯漢從司機座位上下來，一邊接聽電話，一邊進了網吧。

葉濤無意間看到那人手裏拿的是一台諾基亞功能機，覺得有些奇怪。那人很急，顯然是急着接收什麼文件。

他不由得笑笑，城中村的網吧配置很低，因為便宜，很多電腦連鍵盤鼠標都沒配全。可能收發郵件還湊合，沒智能機之前，葉濤也曾經去網吧收發過郵件。

但走過車旁的時候，地上的一隻手機吸引了他的目光，一隻白色的大屏手機，靜靜的躺在車門前的泥水裏。

他急忙撿起，塞進牛仔褲的口袋裏，鑽進一邊的小巷，心臟彷彿要跳出胸口。踏着泥水，他在城中村複雜的小巷裏穿行，一時間迷了路。直到確實走遠了，判斷開越野車的男人不會追上，才停住腳步判斷一下方向。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打開電子門上了樓梯，內心的恐慌漸漸變成一種興奮。如果他的手感不錯，這是一台最新款的iPhoneX手機，手機沒有裝保護殼，航空級鋁殼手感一流。按照如今的市場價格，新機麥道人民幣一萬多。無疑是一筆飛來橫財。

進了房間，他鎖上房門就急忙掏出手機檢查，果然是最新款的iPhoneXR，玫瑰金色。只是不知道內存版本，這個要打開設置才能看。他不確定，能否打開鎖屏密碼。Apple的iPhone系列手機從5S以後開始用指紋鎖屏。但是，他是有辦法的。

他顧不上洗漱，點亮屏幕，果然，手機屏幕上顯示輸入密碼。他的指紋無效。但仔細看看，手機很新，雖然已經激活有使用痕迹，但和新的幾乎一樣。

他決定嘗試着破解密碼。於是打開電腦，下載蘋果客戶端。輸入自己的賬號密碼登陸，打算用電腦嘗試破解，但此刻，手機屏幕忽然亮起，顯示一個提示窗口：

“兄弟，手機內有我很重要的資料，能否還給我必有重謝！”

——下面是一個手機號。

他嘆口氣，顯然，對方已經發覺手機丟失，於是打開了丟失模式。這就意味着對方已經鎖定了手機。那麼破解就變得艱難，只能破解蘋果ID，如果對方報警的話，警察也可能找上門來。

雨聲忽然大了起來，嘩嘩的水聲鋪天蓋地一般，他急忙抬頭，看一眼半掩着的窗。忽然感覺到一種異樣。想到可能被手機GPS鎖定位置，他關閉了那台嶄新的iPhone。

嘆口氣，他躺在了床上。顯然，眼下他有兩個選擇。第一，手機顯然是不能用了。蘋果的ID鎖天下聞名，是硬件鎖，前不久的新聞說，美國反恐部門得到恐怖分子的一台蘋果手機但無法解鎖，蘋果公司寧願付出巨額罰款，也拒絕為聯邦調查局提供配合。而且，還會驚動警方。

第二，他也用不起，過萬的手機如果是以前，對他來也是奢侈品。至少在決定買房之前，他和阿珂手頭還是寬裕的，他手裏這部iPhone6s就是那時和阿珂一起買的，兩人都買了一部。正好用去了他們兩個月的工資。阿珂很高興，他也很高興。但隨着年齡的增長，兩人結婚成家提上了議事日程，回家買房成為他們近年的主要目標以後，兩人都開始節儉，存錢。如果按照兩人當時的收入，用不了幾年，首付和裝修，傢具家電的錢就足夠了。沒想到緊接着就是失業和不穩定的工作，收入也僅僅維持兩人的生活。

收入穩定的時候，他可以高尚。他想，但如今，高尚是一種奢侈。想到拖欠工資，最終玩失蹤的老闆，想到捲款跑路的P2P公司的人。損失的工資和投資款加起來接近二十萬，他的心腸就變硬了。——很簡單的道理，人家能這樣對我，憑什麼我不能這樣對別人？以前的工友小泉，就是在丟了錢包以後，偷了一組電動車上的電瓶。

剩下的，就是權衡交還手機獲取報酬的風險，與賣手機之間的收益了。iPhone有鎖只能拆開做配件，賣是賣不了多少錢的，這一點他很清楚，事實上前些年也在街上遇到過賣有鎖iPhone的小販。雖然是最新款的iPhoneXR，也賣不了兩千塊。而這個數字距離他損失的還差得遠。

看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提示，“有重謝”吸引了他。顯然，開酷路澤的男人不缺錢，手機內的資料更具有價值，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資料沒有同步到iCloud，而資料是獨一無二的，沒有備份，因此他不想遠程抹去資料。

決定聯繫機主，那麼，酬金就等於這手機的價格好了。他決定要一萬塊。

他有個支付寶賬號，當年是用郵箱註冊的，很少用，也關聯了一個小銀行的儲蓄卡。那麼，作為收款手段就簡單了。接下來，他需要向iPhone顯示出的那個手機號發送信息。

忽然，他眼睛一亮，難道不能用iPhone那人的卡？

他找出一支曲別針，板直，然後插入卡托一側的小孔，卡托慢慢的彈出。然後找到以往的一隻舊OPPO手機。裝好卡套后開機，那台久未用過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左上角顯示中國聯通。

顯然，手機卡沒有掛失，他按照那個提示手機號輸入。然後編寫一份短訊：

“付一萬元人民幣到支付寶，賬號XXX@yinml，”……

“呼！”一聲，信息已經發送，他不由得懊悔，這OPPO手機觸屏一直有問題，沒修過。短訊還沒編輯好就誤觸發送，短訊已經發出去了。本來他還要時間想一想，怎麼將手機還給對方。既然拿了人家一萬塊錢，實在不好意思面交。也許快遞可以。

“將你地址發來，我收款后快遞給你！”葉濤小心的編輯，手機卻忽然收到一條短訊。點開查看，那人竟然已經恢復：

“一萬元已經發出，請查收。手機可以放在附近酒店的前台，我去拿，請儘快！”

葉濤不由得吃驚，這人這麼利索就付款了？沒有討價還價，本來他尋思，是先給手機還是先付款，肯定要有一番討價還價和折騰。他都想好了，實在不行的話就說先付一半。如果對方反悔，他至少也有五千塊可收。

但沒想到對方几乎是秒回，肯定是一直在等。

他來到電腦前，小心的輸入賬號密碼，登陸那個不常用的支付寶。果然，支付寶流水顯示，賬上已經多了一萬元。

既然對方誠信，那麼，他想，還是儘快將手機還給他。至於附近的酒店，他想了想，還是離遠一點的好。兩三公里以外有城市快捷，他可騎小黃車過去。

他找了一下，找出一個以往發工資用的信封，將手機放入，忽然想起那人的手機卡，一會兒告訴對方位置的時候還需要用，他猶豫一下，是到酒店發，還是現在。

如果是現在發，那人在酒店等就麻煩了。還是到酒店以後再發。

“叮！”又一聲提示音：“收到請回復！”

葉濤回復：“收到，謝謝，我去酒店！”

他看看手機電量提示已經不足，於是找出手機充電器充電。

這台oppo是阿珂當年送他的生日禮物。很具有紀念性，因此，即使是用上蘋果手機以後，他也會經常給手機充電，阿珂曾勸他掛在鹹魚上出手，他也不肯。有時候在床上看書當個平板電腦用。

忽然，短訊提示音再次響起，他打開手機：

“兄弟，如果能在一小時內將手機還給我，我再給你打一萬塊！”

吃驚之餘，他不禁好奇，真的遇到土豪了。為了什麼資料，竟然要付兩萬塊。可惜那蘋果手機的保密性很強，不然他真想打開手機看看，到底是什麼寶貴資料。

忽然，他想起已經裝進OPPO的手機卡。很多人喜歡將通訊錄裝進手機卡里。尤其是在更換手機的時候，將通訊錄備份到手機卡是必須的一環，即使是iPhone有雲同步通訊錄的功能，但為了保險，很多人還是用手機卡備份。

他點擊手機通訊錄，果然，手機卡里存儲有大量號碼。一些名字還是外文的，他來不及看。忽然靈機一動，備份到OPPO手機上。然後，靜靜等待手機充電完成。

濃重的雨霧中，葉濤費力的騎着小黃車向便捷酒店方向前進，小黃車是在酒吧前找到的，掃描開鎖，但他忘記帶紙巾，車座濕漉漉的，那人再次發來催促短訊，他顧不上擦拭就直接騎走，此刻感覺屁股下面濕漉漉的難受。他沒有打傘，只是將衝鋒衣的帽子套在頭上。

午夜時分的龍華一片靜謐，燈火依舊，沒有行人，車輛也很少，此刻，他才忽然領悟，時間已經過了午夜。

在酒店的台階上，他發出酒店名字地址的短訊，然後將手機卡換到iPhone上，裝進信封。來到前台保存。

“這個手機號的主人會來取，很快！”葉濤對前台服務生說。

夜班服務生收下了信封，檢查了一下手機號：“免費保管24小時，超過時間要交保管費了！”

葉濤點點頭，轉身出門。重新騎上小黃車，返回出租屋。這次，他直接將車騎到住處的門口，仔細的鎖好車。

電腦依然亮着，支付寶顯示超時需重新登陸的界面，想到剛剛入賬的一萬元現金，內心裏分外高興。刷新頁面時要求重新登陸。等登陸完成，他驚訝的發現，那人竟然真的又匯入一萬元。

——葉濤確實是在一小時內交給酒店前台的。那人也真的兌現了承諾！

“遇到好人了！”葉濤生出愧疚，難得的好人，重諾守信，而自己還向人家要了一萬塊錢。想到還拷貝了人家的通訊錄，內心裏有些不安。他拿出那台OPPO手機，但手機已經耗盡電量自動關機了，顯然，發短訊比語音通話更消耗電量。匆匆的充電和已經老化的手機電池，能支撐完成今晚的交接任務已經不錯。

他給手機充上電，這時候他已經困的睜不開眼了。匆匆沖涼上床，很快進入了夢鄉。

幾分鐘后，他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因為是免打擾模式，沒有任何提示音，屏幕也很快關閉。只是橫幅顯示出一則信息提示。

他睡得很沉，因為過年前的時間不多，他明天還要繼續做日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