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方才被謝崇鬧的心神恍惚,周清走到屏風後面,才分辨出大食水的香氣。她前幾日收拾東西,瞧見裝在琉璃瓶里的大食水一直沒有用上,只覺得可惜極了,不免叨念幾句。金桂在旁聽到這話,這會兒便往熱水中倒了些。

想起薔薇花油特殊的功效,她心底湧起陣陣悔意,但到了這檔口,也不好再將丫鬟叫進來,只能硬着頭皮褪下衣衫,邁進木桶中沐浴。

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陣陣水聲,謝崇俊美的面龐漲成了豬肝色,將茶壺中早已冷透的茶湯倒進碗裏,咕咚咕咚喝了個乾淨。

即便如此,他心裏的熱意絲毫未減,等心心念念的人從穿着褻衣從屏風後走出來時,他眸色一暗,起身迎了上去。

耳房的丫鬟本想將主卧收拾一番,哪曾想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一陣異樣的響動。

兩個丫鬟臊的面頰通紅,趕忙退了下去,過了一個時辰才又送水進屋。

房門被闔上時,周清倒在錦被上,只覺得暈頭轉向,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謝崇翻身下地,將熱水端到近前,沾濕了帕子仔細擦拭一番,而後才將軟若無骨的女人摟在懷裏,垂首一下下啄吻着微微泛紅的眼角,以及腫脹不堪的唇瓣。

「謝嶺與寧氏已經從謝府中搬走了,那座宅院被摘了匾額,貼了封條,除非陛下將宅子賞給別的朝臣,否則是不會解封了。」

周清嗓子略有些沙啞,問,「那他們搬到何處了?」

三房的那對夫妻可不像安生本分之人,原本他們對謝崇就沒有任何好感,眼下又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趕出府,心裏肯定更不平衡。

「夫人不必擔心,此刻謝嶺夫妻自顧不暇,根本無法分神來找咱們的麻煩。」說這話時,謝崇神情中帶着濃濃得意,那副模樣跟叼着肉骨頭的狗兒似的。

「怎麼回事?」

謝崇沉聲解釋,「自從叔父過世后,謝府就一日不如一日。侯氏手底下是有幾個田莊商鋪,但他們母子花銷甚大,絲毫不知儉省,這些年一直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態,以至於並沒有多少積蓄。

侯氏被關進大牢后,謝嶺害怕自己受到牽連,便將庫房中的銀兩全都拿了出來,跟寧氏搬到了西街。

況且往日叔父與人結仇,這些人見到他們失勢,便聯合在一起拼了命打壓謝嶺,短短三日的功夫,侯氏手底下的鋪子全都關門了,夥計還偷了店裏的東西,跑的無影無蹤,謝嶺又是個立不住的,根本想不出遏制頹勢的辦法。」

周清不由搖頭,她對三房夫妻並沒有半分同情,之所以會落到現在的結果,完全是他們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誰?

周清在岳老夫人的壽宴上,揭破了香丸的陰私。許多夫人小姐覺得她在撒謊,但也有人生出疑心,特地請了城中出名的大夫,查驗數次,確定了香丸中真的含有硃砂。

得知結果后,服下香丸的女眷簡直要被悔意給淹沒了,怪不得近來食欲不振,腹中總是傳來絞痛之感,原來問題是出在這裏。

喝着大夫開的排毒藥湯,女眷們將劉凝雪罵了個狗血噴頭,有性子烈的,竟然派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將那家黑店給砸了。

此時沉香亭中一片混亂。

擺放在木架上的瓷盒摔在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龍眼大的香丸滾落而出,沾滿了灰塵。

一個嗓門頗大的婦人掐腰站在店鋪門口,毫不留情的怒罵著,「你們這些黑心肝的東西,竟然售賣這種有毒的香丸,如此喪盡天良,難道不怕遭報應嗎?」

不少行人經過此處,聽到動靜,便探頭踮腳的往裏看,暗暗猜測香鋪的東家會不會出面解釋。

夥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搗亂的婆子驅趕出去。他們將店門緊閉,即使門板被砸的哐哐作響,牆皮不斷往下掉,也不敢應聲。

將叫罵聲聽得一清二楚,劉凝雪不住顫抖,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容貌嬌美的丫鬟端着茶碗走上前,態度雖恭敬,眼底卻帶着一絲輕蔑,柔聲勸道,「劉夫人,您還是出面道個歉罷,萬一事情鬧大了,髒水潑到王爺身上,屆時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由於劉凝雪只是個無名無份的姨娘,王府的奴才都喚她夫人,眼前這丫鬟便是齊王安排在她身邊伺候的。

眼珠子裏爬滿血絲,劉凝雪咬牙切齒,「我根本不知道香丸里加了硃砂,為何要去道歉?這些香丸都是齊家人送過來的,跟我沒關係、」

「怎會無關?夫人是齊王府的侍妾,就應該一心一意為王爺打算,若是那些人胡亂攀咬,將整個齊家都給牽連進去,後果不堪設想。」

分辨出丫鬟言語中的威脅,劉凝雪心中暗恨不已,偏偏她早就是齊王的人,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強忍懼意,緩緩走出店門。

「沉香亭的香丸中的確加了硃砂,但此物能入葯,根本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還請諸位諒解……」她乾巴巴開口。

「我呸!但凡通曉醫理之人都知道硃砂不能常服,沉香亭的香丸每月都得吃一次,就算一枚兩枚不會要人命,要是持續個三五年呢?你還真是無恥!」

婦人邊怒罵邊從籃子裏拿出了一隻臭雞蛋,狠狠砸在劉凝雪臉上。腥臭粘稠的蛋液順着面頰慢慢滑落,痛意與屈辱讓劉凝雪雙眼通紅,捂着臉嗚嗚痛哭。

都怪周清,若不是這個賤人將硃砂的事情戳破,自己也不會受到這種侮辱,她該死!

沉香亭門口的鬧劇足足持續了兩個時辰,劉凝雪本就心高氣傲,哪能受得住這種責罵?她氣急攻心,直接昏迷過去,夥計們將人塞進馬車,送回了齊王府。

夜裏齊王來到她面前,看到女人狼狽不堪的德行,他輕聲安撫,「凝雪莫要難過,你受到的委屈,來日本王都會替你討回來,且忍一忍。」

抬眼看着面前俊秀無雙的男子,不知為何,劉凝雪不由想起了成郡王。景昭齊遠遠不如齊王精明,但他對自己卻是一片真心,為了她甘願跪在壽康宮求請太后的懿旨,若不是她一時糊塗,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

「王爺,如果香丸與沉香亭無關,您會如何處理此事?」

手裏拿着絲帕,齊王語氣無比溫柔,仔細擦拭着她面頰上的臟污,道,「若只是間普通的商鋪,就算捨棄了也無妨。」

周身湧起陣陣寒意,即使早就知道這人的本性,但劉凝雪卻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害怕過。

她心裏很清楚,硃砂一事暴露后,那些出身高貴的女眷肯定會對她恨之入骨,沉香亭若是不閉店的話,她的下場便會更加凄慘,永遠都翻不了身了。

有不少僕婦去沉香亭門口鬧事後,所有人都知道香丸出了問題,這些高門大戶的女眷平日裏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身子骨養的十分嬌弱,一場風寒就可能要了性命,更何況是這些帶毒的香丸?

服食此物后,有些女子腸胃不適,每日都噁心想吐,有的便溺時還會帶着血絲。想起自己是因為上當受騙才受到的苦楚,她們一邊喝着苦藥,一邊將劉凝雪罵了個狗血噴頭,要不是劉氏是齊王府的侍妾,尋思着打狗還得看主人,恐怕早就有人當面教訓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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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哪時要和離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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