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羅新月看到她從屋裏出來,忍不住撇撇嘴,還沒等移開眼,就瞧見女人懷裏捧着一隻木匣子,大概巴掌大小。
「嫂子,你拿的什麼東西?」說話時,羅新月臉上帶着濃濃的貪婪,她的性子隨了羅母,簡直是屬貔貅的,只進不出。
「這是我娘前幾日送過來的碧羅香。」
羅新月更嫉妒了,羅家清貧,要是周清還沒有嫁進來,怕是連葷腥都吃不上,現在雖然好了些,也只能買點頭油,這種貴重的香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嫂子,你把碧羅香送給我好不好?」
周清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不成,這香料對身子不太好。」
羅新月根本不信,她眼珠子骨碌碌直轉,等到女人走了,躡手躡腳地將放在小屋的香料給偷了出來。
周清正在房中打絡子,即使她不出門,也能猜出羅新月究竟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
她那小姑子做人根本沒有任何的底線,但凡看上的東西,想法設法都要弄到手,剛才自己放在小屋的碧羅香,此刻怕是已經換了主人。
紅潤的菱唇微勾,周清杏眼裏露出一絲冷意。
她並沒有撒謊,碧羅香本身的味道很好聞,有去燥的功效,但要是女子接觸的多了,渾身就會起一片片的小紅疙瘩,密密麻麻極為瘮人。
羅新月不是愛美嗎?要是她看到自己那副猙獰如同惡鬼的模樣,表情一定會十分精彩。
正如周清料想的一般,羅新月回房后,就找了只瓷碟,將香料點上。
淡青色的煙霧在屋裏瀰漫,濃郁的香氣湧出來,似枝頭盛放的花朵。
女人臉上帶着幾分迷醉,因待會要去見吳永業,她特地走到桌前,來迴轉着圈兒,希望身上能多沾一些香氣。
從周清那兒得到了好東西,羅新月美得不行,對着鏡子可勁兒的照,又拿一隻絹花放在頭上比了比,想到馬上就能嫁到長夏侯府,她就激動地渾身發抖。
打扮了足足半個時辰,她這才出了門。
兩人約好在城外的破廟見面。
破廟雖然簡陋,什麼都沒有,但對於偷偷私會的有情人來說,卻是最好的去處。畢竟此處位置偏僻,白天根本沒人,羅新月好歹也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家,無論如何都得為自己的名聲考慮,找個隱蔽的地方見面,也省的被人發現。
快步走出城門,到了破廟門口,她抻頭往裏看,小聲喚道,「永業,你在嗎?」
好半天都沒有人應聲,她氣的跺了跺腳,委屈地咬着嘴,卻不防被人突然從后抱住。
吳永業親了親女人白凈的耳垂,啞聲道,「月兒,可想死我了,怪不得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只一日不見,我的心口都發疼了。」
說著,他將羅新月的手背過來,放在自己胸膛上,俊秀的臉上露出一絲淫穢。
大多數男子都貪花好色,吳永業更是其中翹楚。
即使家裏早就娶了妻,但他對那個脾氣暴躁的母老虎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反倒是羅新月這種嬌美柔弱的女子,才能激起他心中的憐惜。
面頰酡紅的依偎在情郎懷中,不知為何,羅新月突然覺得有些發癢。
從這個角度,吳永業看不到她的面龐,只能掃見一截脖頸。發現細白皮肉上長出兩個紅疙瘩,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低低哼了一聲,羅新月柔聲問,「永業,我香么?」
「香,我的月兒怎麼會不香?」吳永業輕佻的開口,兩手按着她的肩膀,將女人的身子轉過來。
本想親一親那張香甜的小嘴兒,豈料女人一露出臉,他好懸沒被嚇昏過去。
只見黃豆大小的紅疙瘩長在面頰上,有的一片晶亮,裏面包著膿水,有的紅腫不堪,這副模樣讓吳永業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羅新月閉上眼,等着被人親吻,但情郎久久不動,她直覺不對,睜眼一看,正好對上了男人駭然的目光。
「怎麼了?」
她邊問邊將手放在面頰上,感受到那凹凸不平的觸感,只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
她兩腿一軟,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扯着嗓子叫喚着,「我的臉怎麼了?永業你救救我,我不想毀容!」
吳永業連連後退,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他之所以會跟羅新月在一起,並非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貪圖新鮮。
眼下她成了這副德行,他恨不得把碰過羅新月的那隻手給剁了。
害怕都來不及,哪還能生出什麼旖旎的心思?
「月、月兒,快點回城裏看看大夫,萬一耽擱了,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吳永業將腰間的荷包拽下來,裏面有不少散碎銀子。
對上他滿含嫌棄的眼神,羅新月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她要的根本不是銀子,而是嫁進長夏侯府!
吳永業可不管女人究竟是何想法,屁滾尿流的跑了,等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羅新月這才回過神來,飛快往回走。
進城后,她找了間離家遠的醫館,擋着臉走進去。
大白天看病的人不少,葯童迎到羅新月面上,問,「姑娘可是身體不適?」
「我臉上起了疹子。」
「你先將袖子放下,讓我瞧一眼。」
聽到這話,羅新月滿心不願,不過她知道自己的情況耽擱不得,慢慢放下胳膊,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媽呀,這女人長得也忒嚇人了,簡直比討飯的王二賴子還噁心!」
「可不是,看她一眼我今天都吃不下飯。」
周圍人說話的聲音讓羅新月無地自容,恨不得扭頭直接跑出去,過了片刻,葯童引了一位鬍子花白的老大夫過來,先是察看了疹子的情況,又給她把脈。
「不對,你面上的疙瘩不像是患病,脈相也沒有任何問題,不應該啊!」
羅新月忍不住哭出聲來,要是這怪病治不好,她一輩子都頂着這麼張臉,甭說嫁進長夏侯府了,就連活下去都難。
越想心裏越是難受,老大夫又看不出什麼,只說讓她回家好好休養。
門外傳來哐當一聲響。
周清眼底閃過冷光。
剛才羅新月去見吳永業,這麼快就回來,只能說明碧羅香的功效已經發作。沒能親眼看見那場好戲,她不免有些失望。
因為心情大好,她嘴裏哼着小曲兒,聲音又嬌又甜,好像剛沖泡開的蜜水一般。
此刻羅新月衝到羅母房中,抱着她失聲痛哭,「娘,女兒毀容了,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看到那張猙獰的臉,饒是羅母活了這麼多年,也嚇得心驚膽顫。
不過在認出這模樣瘮人的醜八怪是她的親女兒后,她心疼都來不及,連聲道,「我的兒啊,你才出去多久,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娘去給你請大夫。」
羅新月拚命搖頭,「大夫也沒有辦法,要是治不好的話,我就不活了!」
周清從東屋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