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額角迸起青筋,謝嶺倍感屈辱,他死死咬牙,還沒等開口,門外便進來了兩名侍衛。
「將二少爺帶回小院,好生看守,三月內不準出府。」
聽到這話,謝嶺破口大罵:「謝崇,你才比我大一歲,竟然要禁我的足?你這個克父克母的喪門星,連我爹都是被你害死的,喪盡天良的狗東西,你根本不配!」
無論謝嶺說什麼,謝崇都無動於衷,從小到大,再不堪入耳的謾罵他都聽過,甚至多次徘徊在生死邊緣,此時不痛不癢的幾句話,又算得了什麼?
兩名侍衛站在一旁,眼底皆流露出濃濃怒意,指揮使訊問囚犯的手段雖狠辣,但對待手下卻不算苛刻,甚至還三番四次救過兄弟們的性命,極為重情重義,又怎能受到這等侮辱?
他二人立刻衝上前去,三兩下便將謝嶺制服,由於怒意高漲,還衝着要害狠狠捶了幾下。侯氏只得了謝嶺一個兒子,十分嬌慣,也沒有督促他習武,因此這人只練了些花拳繡腿,比普通的衙役還要不如,當真是虎父犬子。
謝嶺被帶走後,書房中終於安靜下來。
謝崇從袖中取出了銀熏球,置於手中輕輕搖晃,聽到合頁轉動的聲音,不由暗自低嘆。
他知道清兒害怕,但卻不能因噎廢食,總沉浸在過去之中。若是如此,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從陰影中走出來。
一個人的耐心有限,若三月之內,清兒一直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便只能另闢蹊徑了。
謝嶺被禁足的事情,侯氏第二天才得到消息。
此刻寧玉蕪坐在堂中,就見姨母氣的渾身發抖,伸手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下,毫不留情的斥罵,「謝崇當真是個冷心冷血的惡鬼,嶺兒是他的親弟弟,說禁足就禁足,他絲毫不念骨血親情,哪裏對得起老爺?」
聽到侯氏的抱怨聲,寧玉蕪眼神不斷閃爍,軟聲安撫,「姨母莫要心急,指揮使雖然嚴苛,但他到底也是您的親侄兒,只要好生勸說幾句,事情便能解決了。」
「勸什麼?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嶺兒恭敬孝順,為人本分,哪像他那樣貪慕權勢,使盡渾身解數往上爬,這種人汲汲營營,根本沒有良心。」
話一出口,侯氏就後悔了,寧玉蕪的嫁妝極為豐厚,萬一她改變主意,不願嫁給謝崇了,那該如何是好?
其實侯氏完全不必擔心這個,因稅銀失竊一事,偌大的寧家如同陷入泥沼之中,若是鎮撫司再查到什麼消息,寧成風戶部尚書的位置就坐不穩了。所以無論如何寧玉蕪都必須嫁給謝崇,利用他將所有對寧府不利的證據都給抹去。
為了達到目的,就算使出下作的手段,也在所不惜,謝崇的人品究竟如何,根本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內。
「玉蕪不是帶了些香料嗎?崇兒有頭疼的毛病,若能安神靜氣最好不過,否則他也不必找了調香師傅日日焚香。」侯氏忍不住提點。
「木密香能避惡驅邪,想來也能緩解頭痛,只是私底下與謝大人見面,未免有些不合規矩。」先前謝崇說過的話,每一個字寧玉蕪都記得清清楚楚,她只覺得自己的臉皮被生生撕下來,狠狠踩在了地上,這種羞辱的感覺,簡直快將她逼瘋了!
在她心裏,那人不過是皇帝養的一條狗而已,若不是為了他指揮使的身份,誰願意嫁給這種聲名狼藉的東西?
侯氏巴不得外甥女能跟謝崇多多接觸,寧玉蕪容貌嬌艷美麗,身上帶着一股淡雅的氣質,又頗有才名,比起普通的閨秀強了不知多少,只要相處的時間長了,不怕他不動心。
「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崇兒是你的表哥,只要不是孤男寡女私下相會就無妨,姨母陪着你過去。」邊說,侯氏邊拉着寧玉蕪的胳膊,直奔書房的方向。
謝崇正欲出門,便看到二人相攜而來。男人濃黑劍眉緊緊皺起,心中升起了無盡的煩躁,但侯氏是長輩,他也不好發作,只能將那股邪火兒強行壓下去。
「崇兒這是要去哪兒?」
謝崇淡淡答話,「北鎮撫司還有不少公事要處理,侄兒必須過去。」
「何必如此着急?玉蕪聽說你髓海有疾,特地帶了木密香過來,你總不能讓人白跑一趟。」侯氏生怕侄兒離開,急急說道。
自打明白了清兒的想法,謝崇根本不欲與別人有半點牽扯,否則若生出了誤會,想要將心心念念的女子迎娶過門,更是難上加難。
俊美面龐上隱隱透出幾分不耐,他斬釘截鐵道,「嬸娘,侄兒絕不會與寧玉蕪成親,您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吧,否則惹出禍事,到時候恐怕整個謝府都會受到牽連。」
聽到這話,女人嬌艷的面龐登時漲成了豬肝色,兩手死死摳着掌心,心裏又氣又急。謝崇果真如傳聞一般,是個不通人事的混賬,要不是他得了陛下的信任,掌管北鎮撫司,自己何必上趕着來此處受辱?
如今稅銀失竊案尚未查清,寧家根本脫不了干係,謝崇看到寧家人時,目光銳利如刀,身上也滲出濃烈的煞氣。
寧玉蕪如墜冰窟,就連侯氏也有些膽寒,二人好半晌也沒說出話來,等到身形高大的男人離開此處,才鬆了一口氣。
謝崇的態度冷漠至極,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他對寧玉蕪沒有半點興趣。
侯氏唉聲嘆氣的往回走,一路上琢磨着該如何是好。謝崇身為長兄,他不成家立業,也不能給嶺兒議親,這是造了什麼孽,才把這樣的煞星弄回家?
周清並不清楚謝崇的想法,就算她知道,也沒有任何辦法。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太多也並無用處。
這天雁回來到香鋪,將她帶到了雲夢裏。坐在馬車上,周清心裏不免有些疑惑,不知道郡主主動送信,究竟所為何事。
雲夢裏有不少雅間兒,專門招待貴客,周清走進去時,便瞧見昭禾懷裏抱着娉娉,坐在圓凳上,身旁的木桌上放着一尺見方的托盤,裏面堆着許多錦帕。
一看到她,昭禾面上的笑意越發濃郁,輕聲道,「清兒,你以前還沒見過娉娉呢,快過來瞧瞧。」
前世里昭禾並未發現韓魏公濃梅香的陰謀,難產而亡,娉娉也沒有機會活下來。但重活一世,一切都不同了,她只是出言提點幾句,竟保住了這母女二人的性命,看着小姑娘玉雪可愛的臉蛋,周清心裏一陣柔軟。
幾步走上前,還沒等她將孩子抱在懷裏,耳畔便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響聲,低頭一掃,原來是娉娉手腕上繫着一隻銅鈴,每當她揮舞着小胳膊時,便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素白小手輕輕碰了下鈴鐺,周清眼神閃爍,試探着問,「郡主,此物從何而來?」
不怪周清有此一問,只因錚兒身上也帶了只銅鈴,是周良玉親手打造,上面的蝠紋委實費了不少心思,就算宮裏有能工巧匠,也不可能弄出一模一樣的東西。
昭禾稍微愣了一會兒,很快回過神來,她將娉娉放在榻上,笑着答道,「只是別人送來的小玩意罷了,清兒何須如此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