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想到此,周清更是心軟,伸手環住男人結實的脊背,一下下輕拍着,小臉兒貼着胸膛,幽幽蘭香逐漸散開,讓謝崇紛亂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
「此處太過潮濕,先回去吧。」到底怕夫人受了風寒,謝崇說完便拉着她轉身往外走,腳步比剛才放慢了幾分。
過了一刻鐘功夫,他二人才回了飛軒閣。
謝崇夫妻從正堂中離開后,侯氏滿嘴苦澀,整個人都快被一種名為後悔的感覺給吞沒了,要是她沒聽寧玉蕪的挑唆,安安生生在府里過日子,謝崇就不會生出分家的想法。一旦他離開,謝府的好日子恐怕也到頭了!
侯氏麵皮無比僵硬,衝著族長道,「福生侄兒被關進刑部大牢,此事須得從長計議,大哥四弟先回老宅吧,家裏說不定也亂了套。」
明知侯氏是在故意趕人,族長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他只有謝福生一個兒子,那就是他的命根子,不容有半點差錯。狠狠瞪了那對婆媳一眼,族長甩袖離開。
眼見着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寧玉蕪心中甭提有多難受了,她指尖顫顫,不敢看侯氏難看的臉色,啞聲開口,「婆婆,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錯,玉蕪沒想到堂兄會如此在乎周氏,連她的兒子也視如己出。本想提前防範,不料卻惹怒了他。」
「你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既然嫁給了嶺兒,就老老實實呆在府里,千萬別再生出事端,否則我們母子都得被你連累!」說完這話,侯氏掃也不掃她,幾步離開了正堂。
寧玉蕪好險沒被氣的吐血,她之所以會主動認錯,只是為了給侯氏一個台階下,畢竟出手前她也同意了,甚至去京郊將族長請過來的還是她的人。眼下將錯處一股腦兒推到自己身上,真是厚顏無恥!
最近明仁帝下旨,讓鎮撫司徹查斷骨花的來源,謝崇萬分奔忙,實在分身乏術,無法去探望雲安。
周清身為他的髮妻,夫妻本一體,自然得擔起這份責任。她從庫房中挑選了不少養身的藥材,就連陛下賞賜的百年老參也一併帶着,坐馬車直接往耿家趕去。
耿叔在世時對謝崇無比照顧,這份恩情不能不報,況且耿雲安是因為他們才受了無妄之災,委實可憐。
晌午正是熱鬧的時候,街上叫賣的攤販不知有多少,道路不暢,走了足足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到了耿家門口。
劉百戶上前敲門,好半晌才有人應聲,待看到苦着臉的同僚時,他極為詫異,忍不住問,「怎麼是你開門,衡嫂子呢?」
「自打雲安受傷,衡嫂子就怨上了指揮使,這段時日她白天出門,快到傍晚才回來,也不知去了何處。」徐百戶搖頭嘆氣。
周清生了錚兒,也清楚孩子對於母親而言究竟有多重要,衡氏心裏怨恨謝崇,她雖覺得不忍,卻也無話可說,若不是因為他們夫妻,耿雲安根本不會受傷。既然如此,還不如好好補償,不求有功,但求無愧。
懷裏捧着木匣,她邊往裏走邊問,「雲安的身體如何了?可健碩了些?」
徐百戶對指揮使無比崇敬,對夫人的態度亦是如此,他沉聲答道,「身子骨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大人每回過來都會帶上許多名貴的藥材,補了這麼久,將雲安養的白胖,比受傷之前都要富態。」
聽到這話,周清低低一笑,倒是放心不少。她以前來探望時,少年一直處於昏迷之中,那副瘦可見骨的模樣令人心疼極了。幸而在衡氏與徐百戶的照顧下,他早就行動自如。
此刻正坐在桌前讀書的耿雲安抬起頭來,看到逐漸走近的女子,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從未見過這般絕色,玉白的肌膚挑不出半分瑕疵,杏眼瑩亮水潤,如同閃耀在天幕上的繁星,讓他不由摒住呼吸,面頰漲紅如血。
徐百戶也是從毛頭小子過來的,拍了拍耿雲安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這是指揮使夫人,你叫嫂子便是。」
少年怔愣片刻,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叫了聲嫂子。
周清只當沒有發現耿雲安的異常,她將木匣放在桌面上,打開蓋子,將補氣益血的藥材一一取了出來,笑盈盈道,「指揮使奉陛下之命查案,最近忙亂的很,便讓我送些藥材過來,燉湯時稍微加些參須,也不必多,慢慢就能補齊虧空。」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衡氏回來了。
一看到周清,衡氏面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恨恨道,「我們耿家廟小,容不得謝夫人這尊大佛,要不是指揮使幾次三番來到這裏,雲安怎麼會出事?都是你們害的!」
「娘,您別這麼說,此事與謝大哥無關、」少年放下手中的書冊,幾步走到母親身畔,扯着她袖口輕聲勸慰,生怕她再說出什麼錐心之語。
衡氏一邊冷笑一邊將藥材裝回去,塞進劉百戶懷裏,「無關?要真是沒有半點瓜葛的話,這幫人何必一次次來此送葯,不是心虛還能有什麼?你跟你爹一模一樣,簡直就是個傻子,竟干這些引狼入室的混賬事!」
周清不願與人爭執,更何況他們的確虧欠了耿叔父子,就算衡氏罵的再難聽,她也無法反駁。
緩了一會,她啞聲解釋,「衡嫂子,雲安受傷的確是我們的錯,您心中再怨、再恨,我都能理解,只是這孩子身體虛弱的很,慢慢調養才能痊癒,總不能因為一時之氣耽擱了他。」
聞得此言,衡氏心頭火氣更旺,彷彿被踩了痛楚一般,聲音十分尖利,「按謝夫人的意思,是說我這個當娘的會害了兒子?虎毒不食子,我是雲安的生母,比你們這些虛偽的人更在乎他!」
周清還想再說什麼,衡氏已經拿起了掃把,將他們都趕了出去,雲安站在旁邊,急的滿頭大汗,卻根本攔不住。
暗褐色的門板被關的嚴嚴實實,周清滿眼歉意,衝著徐百戶道,「我被趕出來也就罷了,沒想到還帶累了你。」
徐百戶本就是個糙漢,這點小事根本不會放在心上,連連擺手,「夫人不必如此,等過段時日再來也就是了,上回指揮使來到耿家,被衡嫂子狠狠打了一通,本以為鬧了一次也該消停了,沒想到今天也折騰起來,不知道怎麼回事。」
杏眼微微眯起,周清淡聲發問,「大人也被衡氏打了?」
見自己說漏嘴了,徐百戶暗暗叫糟,本想打個哈哈將此事糊弄過去,偏偏夫人精明的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有他不說實話便不離開的架勢。無奈之下,徐百戶只能將當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
原來謝崇將耿雲安送到醫館后,髓海的病症便爆發了,無奈之下,他只能讓手下將少年送回家,而後才來此探望。
衡氏看到滿身是傷的兒子,當即就跟瘋了一般,恨極了謝崇。在他來到耿家,跪在耿叔牌位前懺悔時,衡氏提着菜刀便沖了上來,在男人胳膊上砍了一刀,虧得徐百戶反應快,及時將人攔住,這才沒有釀下大禍。
此時此刻周清氣的渾身發抖,甭提有多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