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文開始】
即使羅新月成了吳永業的妾室,甚至還生了個兒子,以她的身份,依舊沒見過老侯爺幾回。今日被謝一提着領子,直接送到了長夏侯面前,她駭的心跳驟停,恨不得直接昏迷過去。
老侯爺根本不敢開罪鎮撫司的人,一直賠着笑臉連連致歉,等到將謝一送出府後,他面上笑容緩緩收斂,手上茶盞狠狠一擲,砸在了羅新月腦門兒上。
「你這個賤人,真是活膩歪了,竟敢得罪錦衣衛的人,是要讓整個侯府都給你陪葬嗎?」
羅新月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如同篩糠,半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沒過多久,吳永業與華氏也來到了正堂,待看到跪在地上的婦人,男人眼底滿是厭惡,再無一絲一毫的柔情。
「爹,出什麼事兒了?」
長夏侯氣的臉色發青,斥罵道,「都是你乾的好事,將這等不知好歹的婦人納進家門,得罪了指揮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吳永業悚然一驚,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事情會這般嚴重,他死死瞪着羅新月,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惡狠狠地質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新月心中無比委屈,捂着臉嚎哭,「都是周清那個賤人搞的鬼,她身為我羅家婦,竟然勾引了指揮使,我與母親找上門時,被人發現,才會鬧成這樣。」
華氏站在一旁,聞言不由挑了挑眉,面上露出明顯的詫異之色。不過想到周氏艷麗脫俗的容貌,萬分精湛的調香手藝,這樣出眾的女子被指揮使看上,並不奇怪。
吳永業最愛如同嬌花一般的柔弱女子,但羅新月自打生產過後,堪比兩個健壯男子,對着這樣一副皮囊,他委實生不出半分憐惜,只余濃濃厭惡。
正當他琢磨着該如何處置羅新月時,突然有個小廝快步走入,道,「老爺,羅錄事就在府外,想要見羅氏一面。」
錄事只是八品小官,根本沒有踏足侯府的資格,長夏侯正憋着氣呢,擺手道,「不見。」
「但羅錄事身邊跟着錦衣衛,若不見的話,是不是不大妥當?」小廝硬着頭皮問。
就算長夏侯再不願見到鎮撫司的人,也不能將錦衣衛拒之門外,反正羅豫是來找羅氏的,與侯府無關,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只要不惹麻煩便是。
這麼一想,長夏侯緊繃的神情鬆懈幾分,擺手道,「讓他們兄妹兩個見一面,錦衣衛也得好生招待,若他提出該如何處置羅氏,照做便是,一個心性惡毒的蠢婦,侯府可容不下她!」
羅新月此刻正跪在堂下,自然將長夏侯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本以為進了侯府,榮華富貴就唾手可得,哪想到事與願違,她不止沒了姣好的容貌,甚至還遭到了永業的厭棄,萬一指揮使真藉機發作,她哪還能保住性命?
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羅新月站在偏廳外頭,躊躇半晌,根本不敢進去。大哥只是小小的錄事,因何會與錦衣衛扯上關係?以手掩面,她不斷流淚痛哭不止,還是身後的小廝推了她一把,這才邁進了偏廳。
羅豫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棉袍,佇立在堂中,看到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德行,他心中湧起無盡的絕望與憤怒。
來到長夏候府的路上,他一直都在回想錦衣衛說的話:若他不和離,羅新月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當時羅母聞得此言,因受不住刺激,兩眼一翻白,直接昏迷過去,待她悠悠轉醒后,便衝著兒子耳提面命,讓他救下新月,別讓唯一的女兒受盡苦楚。
一面是血脈相連的親生妹妹,一面是牽動心弦的結髮妻子,羅豫只覺得自己心臟被狠狠絞碎,而後又拼接在一塊,讓他勉強苟延殘喘,即便活着,卻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謝崇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當真卑鄙至極,強奪人妻,仗勢欺人,世間所有的惡事都被他做遍了。若自己不是小小的錄事,反而身居高位的話,今日便不會受到此等侮辱。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羅豫向來都是個有野心的人,但此時此刻,他對權利的渴望達到了頂峰。
羅新月看到羅豫,就彷彿溺水之人看見了救命的浮木,她死死攥着男人的袍腳,扯着嗓子哀求着。
「大哥,你救救我,指揮使看上了周清那個賤人,你遂了他的心意便是,何苦為了那種水性楊花的賤蹄子鬧的家破人亡?方才老侯爺說了,錦衣衛要如何處置我,他別無二話,你難道要為了一個外人,將我置於死地嗎?」
面對着一連串的質問,男人俊秀的面龐沒有一絲波動,甚至可以稱得上死寂,他一把推開羅新月,默默往後退了幾步,才道,「你放心,和離書我會交給謝崇,你性命無憂。」
聽到這話,羅新月只覺得懸在心口的大石被放了下去,她滿臉堆笑,連連贊道,「大哥當真果決,你早就該和離了,周清回娘家呆了大半年,日日都給指揮使調香,這孤男寡女單獨呆在香房中,說不準老早便生出了苟且之事,和這種婦人分開,是福非禍……」
無論羅新月說什麼,羅豫都聽不進去,他讓小廝拿了紙筆,緩緩研墨。但只要一閉上眼,女人艷麗無比的面龐便浮現在腦海中,一顰一笑纖毫畢現,說不出的生動,想到那樣的笑顏馬上要離他而去,羅豫痛苦的急喘,只覺得手中的狼毫筆重逾千斤,他連半個字都寫不出來。
羅新月站在一旁,斜眼瞥着潔如白雪的紙面,不免有些心急,催促道,「大哥,快寫呀。」
事情走到這種地步,再無轉圜之機,羅豫定了定神,提筆寫道: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
最後一字寫完后,羅新月一把將薄薄紙頁奪了過去,輕輕將上頭的墨跡吹乾,眼底滿是欣喜,而後腳步不停的往外沖,衝著立於門口的錦衣衛道,「這便是指揮使要的東西,如今我哥哥已經和離,與周清再無瓜葛,還請大人在侯爺面前美言幾句,免去民婦的罪過。」
錦衣衛將和離書拿在手中,仔細看了半晌,並未發覺錯處,這才去書房見了長夏侯,也不知到底說了什麼,反正羅新月未曾受到懲處,羅豫也神情恍惚的離開此處。
和離書被送到謝府,謝崇看到此物,向來冰冷的黑眸中終於升起了幾分喜色,他將紙張疊好放在懷裏,剛想往外走,忽的又想起了什麼,衝著謝一吩咐道,「你去找個眼生的侍衛,假借羅豫之名,將和離書送到香鋪,若我親自送過去,清兒萬一生出芥蒂,委實不妥。」
聽聞指揮使一口一個清兒,喚的十分親熱,謝一隻覺得分外肉麻,好半晌才道,「大人的心思根本瞞不過人,周小姐怕是早就知曉了,即使找人代送,恐怕她依舊能猜到幾分。」
謝崇也清楚此點,不過此刻他胸臆中被濃濃欣喜充斥着,恨不得直接去到香鋪求親,又怕引起閑言碎語,讓清兒為之困擾,只得強自按捺激動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