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一隻貓妖，但是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我並不是一開始就是一隻貓妖。我曾經只是一隻貓，不帶那個妖字，準確的說，是一隻白色的貓。

很多人類覺得我們這些動物，包括貓是低等的存在，不像人類那樣已經進化出了思考的能力。我只能說，他們說對了一半。多數的動物，比如貓的確沒有太多智慧，它們的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為了生存下去，也就是怎麼捕食，怎麼交配之類的。但也有少數的動物，比如，我和我的爹媽，也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其實從出生一開始就擁有了足以和人類匹敵，甚至超越人類的智慧。我有好幾個兄弟姐妹，只有我是一個擁有智慧的貓，正因為如此，我得到父母格外多的疼愛。我的貓爹貓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好告訴我，我們動物中的這少數派，也是幸運的，如果活的足夠長的話，就會有機會修鍊成妖，甚至幻化出人形，既而修鍊成仙。順便說一句，多數的妖不太喜歡稱自己妖怪。因為怪這個字，在我們看來是人類對我們的歧視。當然，每個妖不一樣，有的妖就喜歡稱自己是妖怪，在它們看來，怪這個字很酷，很有個性。

小時候我曾蹭着母親，用貓的語言問道：“為什麼要先修鍊成人？不能直接修仙嗎？”

母親回答道：“很遺憾，不能，必須先修鍊成人，然後學習法術，才能成仙。”

我有些困惑；“那麼豈不是說，人類比我們幸運很多，他們直接可以修仙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如此。”

“為什麼說是某種程度？”

“因為人的身體是最寶貴的，所謂六道輪迴，要投胎成人其實並不容易。但可惜的是，人類往往不怎麼珍惜自己的生命。沉迷在一些俗世之中，白白浪費了好機緣。”

大概從那時開始，我就不太喜歡人類了。現在想起來，應該是一種嫉妒心裏吧。擁有我們費勁辛苦才能得到的東西，卻不好好珍惜。正如我爹說的那樣，整日沉溺在一些俗世中，比如如何住上大房子，如何傳宗接代等等。人是多麼寶貴的修行體，卻被如此浪費，實在是令人非常反感的一件事情。正因為如此，我連帶着特別討厭那些被人類圈養的家貓。是的，貓按照人類的劃分，可以分為兩種，家貓和野貓。家貓在我看來，不過就是一群人類的玩物而已，被人類馴養着，用自己可愛的外表討好人類。野貓則不同，顯得非常獨立，能夠自食其力。我和我的爹媽都是野貓，但我的兄弟姐妹中有的被人類家庭收養的家貓。

但我爹卻不同意我的說法，他是這麼說的：“家貓不是人類的奴隸啊，他們只是完美的利用自己的優勢，依靠人類的幫助獲得更好的生存條件而已。是一種非常聰明的舉動。”

我不服氣道：“你的意思是熱愛自由的野貓不夠聰明咯。”

“那倒也不是。自由和舒適有時候不可兼得。”我爹認真的說道，“不同的貓，有不同的生活方式。都是各貓的選擇。”

貓對人類的態度因貓而異。有的人特別喜歡人類的陪伴，有的則相反，比如我。因為這個原因，我很少和人類接觸，如果有人敢靠近我摸我的毛，我一定會予以反擊。雖然我有點不太喜歡人類，卻不得不承認，即使作為一隻擁有智慧的野貓，也的確從人類那裏學習了不少知識。我們從人類那裏獲取知識最好的途徑有兩種，一是私塾，也就是後來的學校，二是書本，也就是看人類寫的書。白天的時候，像我們這樣有智慧的貓，往往會選擇呆在學校里。有的是呆在教室外面，如果和人類關係好，甚至會跑進教室里，直接躺在學生的桌子上。然後，我們就會假裝睡覺，偷偷聽老師講課。當然不假裝也可以，反正人類也不會察覺也絕對想像不到，他們的知識被一隻貓偷偷學習着。當然，這樣的事我沒嘗試過，因為前面說了，我不怎麼喜歡人類。如果到了晚上，我們中的一部分，就會化作人形，悄悄去別人的家裏看書。如果，不能化作人形，比如小時候的我，就會讓爹媽給我們講書里的故事，或者一些知識。說真的，不是我們貓妖自誇，其實我們中的多數，包括其他妖，是很好學的，比很多的人類都好學。有的動物是因為對人類的生活很感興趣，希望有一天變成人形和他們一起生活，所以選擇提前學習他們的知識，避免日後的交流障礙。有的動物，比如我，純粹就存粹是因為好奇而已。

我爹曾這樣教育我：“作為動物，我們出生確實比人類低，但不要緊，關鍵是要學會努力。”我不是很理解我爹的這句話，學習人類的那些知識，對我們的修行並沒有太大幫助。不過，我爹的這句話可能也只是傳達一種它的貓生態度，並不指的是學習人類的知識吧。

當我長到一定年紀之後，我們的父母決定去另一個地方生活。對於我們這些天賦異稟，壽命也比較長的貓來說。定期的搬遷是很有必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相比其他動物，我們和人類的關係比較親近。一般來說，貓的壽命最多也就十幾年，如果一隻貓活的太長的話，容易引起人類的懷疑，從而暴露了我們的秘密。不過，我並沒有跟着爹媽一起遷移，他們把我送去上學了。

我說的上學，不是指去人類的學校蹭聽這麼簡單。其實，在我們動物世界裏，也是有學校的。這些學校往往位於深山老林，或者海洋深處（魚類學校），是專門為我們這些有志於成為妖，繼而修鍊成人，修鍊成仙的動物準備的。在這裏，我們會系統學習如何修鍊這件事。修鍊是專業性、技術性都很強但又萬分兇險的事情，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功虧一簣，真要那樣的話，唯一的結局就是灰飛煙滅了。所以，為了提高修鍊成功的概率，有些原本是妖後來成仙的仙家，為了幫助我們這些後輩，讓我們少走彎路，就開設了一些這樣的學校。當然，即使上了這些學，也不能保證修仙一定成功。因為每個動物的稟賦都是不同的，正如每個人的稟賦也是不同的，所以，不同動物修鍊的方法也會有所差別。老師只能輔助我們找到正確的修習方法，不能代替我們修習。這類學校通常沒有名字，我們不像人類，不管什麼人什麼地方什麼店鋪什麼學校都要取一個名字，好像沒有名字這些地方就不存在一樣。不過為了方便區分不同的學校，我們有時候還是會借用一下人類的地名，來指代某個學校。比如我們說，XXX山，XXX河，有時候真的指的是那座山，那條河，有的時候則指的是位於那座山，那條河的那個學校，需要聽者按照當時的具體談話情景自行判斷。

我爬過了那麼幾座山，跨過了那麼幾條河之後，就來到了我的學校，三明山。動物的學校和人類的學校不同，沒有所謂的教室。這大概是因為我們動物原本就是生長在野外的，不像人類那麼脆弱，還要蓋個房子，讓自己躲進才覺得安全。我們一般就是選擇某座山上的某棵大樹作為據點，這棵樹通常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一是為了避免人類打擾，更重要的是為了避免被人類傷害。因為我們都是尚未修行出法力的動物，外表和其他沒有修行的動物是一樣的。如果正好碰到打獵的人類，那我們的性命就很難保全了。每到新月的那天，所有學員就會在午夜準時來到樹下聽課。當然，我們時常早來一些，這樣可以在上課前先交流一下最近修行的感受。

我們這所學校的老師只有一個，如今是一位仙家，曾經是一隻白狐。我們叫她白靈老師。白靈老師在上課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我們每個動物給自己起一個名字。說真的，對給自己起名字我們都是抗拒的。畢竟，作為動物我們不需要名字，因為實在沒有必要。而且，我們都一致認為人類之所以需要名字，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的嗅覺不如我們靈敏啊！比如，我和分辨其他動物的方式很簡單，就是聞一下對方的氣味就可以了！打招呼很簡單，如果相互比較親近，蹭一下就好了。人類因為嗅覺不靈敏的關係，不得不給自己設一個名字，方便對面的人打招呼，與我們動物的方式相比，真的是一種相對笨拙的方式，不是嘛？可是白靈老師表示，我們是要修行的動物，而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先幻化出人形。所以，我們也要開始學習一些人類的習慣。最後，實在不得已，我們只得給自己起了名字。我們這裏一共是六個學員，分別給自己起了名字，白貓、黑貓、老虎、長尾猴、刺蝟、兔子。白靈老師似乎對這些名字不太滿意，說太簡單了。可是我覺得不錯啊，既然起名字是為了模仿人類，那麼人類不就是這麼稱呼我們的嘛？而且，因為學員里有兩隻貓，所以我們商量之後決定，用顏色區分了自己，一隻叫白貓，一隻叫黑貓，不是很棒的創意嘛！

白靈老師最後也妥協了，不過特彆強調，等我們幻化成人形之後，如果遇到真正的人類，不可以用現在的名字，一定要另外想一個名字。比如像白靈這樣的名字。後來，我想了一下，老師是對的。根據我對人類的觀察，的確很少有真的人類用動物的名字作為自己的名字。如果真的不改名字的話，很可能被人類立刻識破吧。我當時就在想，老師果然經驗豐富，也許在她幻化成人形之後，有過實際的和人類接觸的經驗吧！不過，我當時覺得，這個建議對我來說並不適用，我從來沒想過幻化出人形后要和人類接觸。畢竟，我的目標是修行，人類這種浪費自己身而為人寶貴機會的生物，還是少一點接觸會更好吧。

我和幾個夥伴一起，在山中修鍊了五十年。最主要的修行方法就是打坐。千萬不要以為打坐就是坐在那裏啊，主要的目的是靜心，然後運用呼吸的方式將自然中的精華吸收到體內，然後修鍊成妖氣。當然，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還是很難的，必須同時放鬆而專註，不能用太多雜念。有很多耐不住寂寞的動物，會選擇另一種方式修鍊，就是在有了一定的妖力之後，去吃掉其他弱小的妖怪，然後在體內修鍊出妖丹，供自己食用。這樣的方式是修鍊的很快，但是不合天道。所以，遇到的天劫往往更加厲害。而且，萬一沒找准下嘴的目標，反而被對方吃掉的情況也是很多的。當然，我們這些正統的修鍊者也會遇到天劫，只是難度比起它們稍微低一些，這是每個動物成妖過程中最難的一關。除了打坐之外，我們還會經歷一些考驗，主要也是為了鞏固靈力，不過這些事情講起來太慢了，我就不說了。

我們修行的的時間不算長，但由於白靈老師教導得法，我們的進步都很快。尤其是刺蝟，因為之前有些修行基礎，已經能幻化出人形了。不過並不是實體的人形，而是將自己變成靈體形態的人。換句話說，就是你可以看見它變成了人的樣子，但是無法觸摸到它，因為肉體的形態還沒有構建完整。但我覺得，這已經是不得了的成績了。有了這樣的好榜樣，我也堅定了自己的信心，只要我繼續在學校修行，一定要修成人形。可就在這時，白靈老師的一個建議打亂了我的計劃。

那是一個晚上，新月，照例是白靈老師檢查我們修行情況的時候。在對每個人進行了單獨指導之後，白靈老師讓我留了下來。

“白貓，最近修行的不錯。你的心很靜，很適合修行。”

“謝謝老師！”

“不過，為了幫助你更好的修行，我希望你去一個地方歷練一下。”

“什麼地方？”

“魔都！”

魔都這是什麼地方，從來沒聽過啊……我心裏不由得有些打鼓。

“你這兩天準備一下吧。”白靈老師繼續說道，“三天後出發。”

“可是，老師，那個魔都在哪裏啊，怎麼去？”

“別急，三天後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