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撫慰祭祀
貝克曼街十三號公寓,燈火通明。
愛麗絲夫人在窗前遠遠的看到一前一後行進的教士們,連忙去開門。
”教士們,你們可算來了。“
愛麗絲夫人手中顏色已經變淡的絲巾,被緊緊的扣在指尖。
“老格勒已經發瘋了。他剛才……“
愛麗絲夫人話還沒說完,就被樓上一陣桌椅撞地和低沉如野獸般的嘶吼聲打斷。
梅高心神一緊,就在這瞬間,馬克修士已經快步上樓。
“不會真的是邪靈附體吧。”
梅高心理打了個突,也連忙跟了上去,但顯然心底的緊張和壓抑不住的恐懼感拖慢了他的腳步。
等他推門進去,慌亂的場面顯然已經被控制住了。
馬克修士站在床前,一隻手輕撫着老格勒的額頭。
梅高看到了一張“死人”的臉。
不,說死人並不貼切,應該說比死人還可怕。
一雙猩紅渾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枯槁灰白的臉,已經看不到“人樣”。
怎麼會這樣?我才離開多久?
梅高壓抑不住心中的震驚,難道這就是邪靈附體對普通人造成的傷害?這也太可怕了。
“教士先生,我父親怎麼樣了?”
梅高這時才注意到老格勒的養子,盧迪·吉爾伯特的慘狀。
他的胳膊上被抓出了一道道皮開肉綻的傷痕,肩膀和胳膊上都有被咬傷的齒痕。正在旁邊幫忙包紮和消毒的華生醫生也很狼狽,手臂和臉上都帶有輕傷。
梅高可以腦補出這樣的場景。
老格勒突然發狂,以讓人難以想像的巨力和兇殘開始傷害身邊的人。猝不及防之下,養子盧迪被襲擊,在一片慌亂之下受了傷。隨後反應過來的華生醫生也上來幫忙,但很顯然,憑兩個壯年的力量,竟然沒有控制住垂死模樣的老格勒。
“血肉上的疾病。”
馬克修士將手從老格勒的額頭上拿下來,思考了一下,說道:“不排除具有傳染性的可能。”
“傳染!”
尖銳的叫聲響起,門外的愛麗絲夫人焦急道:“那他不能再在這裏呆下去了。“
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下來,愛麗絲夫人神情一僵,說道:“傳染。老格勒有傳染病,我要為其他租客負責。“
“我父親哪裏都不會去!”盧迪低吼一聲,神情激動的說道:“他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梅高掃了一眼眾人臉上的驚恐,低聲道:“如果真的是傳染病,誰也不能離開。”
“這裏恐怕要被隔離了。”
在歐頓教典的記載中,有許多被標註為“白色死神”的事件。
傳染病。
彷彿死神舉着鐮刀,收割一個又一個生命。
帶來毫不留情的,絕望。
……
深夜,梅高和華生醫生敲開了貝克曼十三號公寓的每一間房門。
“請您在未來的幾天內留在家中,不要外出……不,不是邪靈,請不要胡亂猜測。一切都交給我們,教會會處理好一切,飲水和食物會有專門人員送達。請你們一定要配合。“
背書式的拜訪了所有租客,梅高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已經精神高度集中的忙活了一整天,並且還沒有吃完飯。
現在他只想找個溫暖的被窩好好睡上一覺。
只可惜,現在還不能。
馬克修士離開了,去尋找治癒教會的幫助。
治癒教會的牧師們對於血肉上的惡疾,有着超凡的治療能力。
梅高讓已經疲憊不堪的華生醫生先回去睡覺,自己守在門口等待着馬克修士的歸來。
迷迷糊糊的,梅高的意識逐漸開始恍惚。
一陣隱秘的低語聲在他耳邊傳來。
【我們的造物主正在沉睡,在困惑,在迷惘,瑟瑟發抖的猶如一個可憐蟲】
【你叫他為,造物主?不,他只是一個幸運接收者】
【他是一道門,一個獄卒,我們需要他,引導他,佔據他,然後……】
【耐心一點,我們需要更小心一些,靜靜,緩慢的……浸染】
梅高猛然的“睜開”眼睛,他看到一片蒼白的,單調的世界。
一個似亘古就存在的圓桌,由近及遠的蔓延至世界的盡頭。
我在哪?
它們……是誰?
長桌前的席位上,坐着無數高聳宛如巨人般的陰影。
它們每一個,都穿着黑色的長袍,蠕動的氣體不斷的從中蔓延流淌。
在梅高睜開眼睛的瞬間,數不盡的黑影轉過頭來,默默的注視着梅高。
宛若永恆的雕塑。
呼!
梅高猛的驚醒,大腦一陣針扎般的刺痛,好像被注入了漿糊一樣,遲緩,僵澀。
這是,一個噩夢?
沒有低語聲,沒有注視他的陰影。
只是一個夢。
沒等梅高仔細回憶這個詭異得夢境,門被推開了,馬克修士回來了。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穿着白色長袍的中年女牧師,褐瞳,栗色長發,臉上永遠掛着帶給人安慰的笑容。
“您回來了。“
梅高連忙站起身。
馬克修士低聲說道:“這位是艾達牧師。”
“很榮幸見到您。”
梅高右手輕點在眉心,做了清微伸展的動作。
這是歐頓教會的禮儀。眉心是精神的居所,觸碰眉心,等同於其他教會向神的祈禱手勢。
看着掩藏不住倦色的年輕修士,艾達牧師面帶笑容,雙手合什,輕輕的握住梅高的手,並用手中的念珠纏在他的手上,輕輕的,帶着安眠似的聲調吟道:“我願你有個好夢,驅散白日的塵勞。”
穿透靈魂的女聲,如涓流一樣撫慰過他的耳孔,梅高忽然感覺自己身上好像注入了一種不可言喻的活力,剛才的睏倦,疲勞,頭痛等負狀態全部消失。
這種感覺,再肝三天三夜的論文絕對沒問題。
好神奇,這就是治癒教會牧師的能力嗎?
這是梅高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接觸超凡能力。
“謝謝您,我感覺,充滿了活力。”
梅高感激道。
艾達牧師點點頭,只是微笑,沒有說話。
馬克教士解釋道:“艾達牧師是一位撫慰祭祀,同樣,是一位持‘止語戒律‘的牧師。除了在使用’禱言‘的時候,她不可開口說話。”
沒有做過多的解釋,馬克修士引導着艾達牧師上了樓。
404室,老格勒依然昏睡,他的情況比之前更加糟糕。
原本已經枯槁的臉如今已經近似於乾屍,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沒有人會相信他竟然還活着。
“無關的人請出去。“
馬克修士開口清場,盧迪連忙道:“教士,我可以留下來幫忙嗎?”
馬克修士搖搖頭:“不可以,這不符合流程。”
非神職人員,不可留在異常現場。
這是無數教訓的總結。
盧迪抿着嘴,祈求道:“教士,請一定,拯救我的父親。”
馬克修士點點頭,等盧迪出了門,對梅高說道:“按住吉爾伯特先生的雙腿……艾達牧師,我們可以開始了。”
說完,馬克修士的手裏閃出一道艷藍色的光芒,一枚碧藍短匕握在手中,對着格勒·吉爾伯特的胸口,猛的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