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鄰居
西谷機械廠已經倒閉好幾年了，但是廠區家屬樓還在。
二單元三樓三號，滿打滿算五十多平米的兩室一廳，樊家已經在這兒生活二十多年了。
雖然房子小，居住條件差，但是相對也有一個好處，就是老鄰居們彼此更熟稔些，經常會茶餘飯後在樓下小廣場湊一起聊聊，張家長李家短的說些事情，不像現在很多新樓盤新小區那樣，住了好幾年，卻連樓上樓下姓啥都不知道呢。
這不，許慧吃完晚飯就又到樓下找人說話去了。
而這一次，她可不是閑聊，而是很有目的性——四單元老楊家的媳婦，她也在樓下，許慧想找她聊聊，求她辦點事情。
楊家媳婦姓任，叫任敏，和許慧同歲，平時見面點點頭笑一笑，打個招呼，但是實際上，兩家的關係並不算是親熱，甚至不算太好。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樊樹……當初樊樹上小學的時候，曾經跟任敏的女兒楊芸關係不錯，算得上是好同學好朋友，卻被任敏看做是兩個孩子在處對象……所以她一怒之下跑到樊家大吵大鬧，非得說樊樹不學好，糾纏她女兒了，是個不要臉的小流氓。
小流氓……多難聽啊！
以至於樊樹後來被父母明令禁止再跟楊芸有什麼接觸，幼苗一樣純潔的友情就此告終。
其實那個年紀懂個屁，這一切無非是任敏看樊樹不順眼罷了。
對，任敏就是個尖酸苛刻的主兒，要不是現在實在沒辦法了，許慧才不會去求她呢。
到了樓下，許慧先是猶豫了一會兒，等到任敏那邊就她自己了，許慧才過去。
“小敏啊，吃完了啊？”許慧主動打招呼。
“吃完了，許姐你呢？”任敏臉上帶着笑，也貌似挺熱情。
“我也吃完了。”
“大哥還沒回來啊？”
“還沒下班呢！他呀，一天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閑扯了幾句家常，氣氛忽然冷了下來。
許慧忽然不吭聲了。
任敏一笑：“許姐你是不是有事兒啊？”
“有事！”許慧心一橫，算是豁出去了：“我有點事兒想問問！”
“哦，你說！”
“那個……”許慧陪着笑臉：“小芸現在工作挺不錯的吧？”
“還行！”任敏自矜的點了點頭。
“那她現在……啥待遇啊？”許慧問道。
“她呀，她就是個普通文員，能有啥待遇？一個月三千多塊錢，再加上各種獎金補貼什麼的，一年五六萬吧。不過那孩子肯干，踏實，領導挺看重她的，聽說想要提拔提拔她，唉，但是這事兒誰說的准啊，沒準兒就是看她老實，給她吃個甜棗罷了。”
“不錯不錯！”許慧繼續賠笑臉：“小芸這孩子有出息啊！”
“許姐你就別誇她了，她有啥出息啊？對了，你家樊樹呢？今年應該畢業了吧？工作找好了嗎？”
得！
這一句話，正問到許慧心坎上，她這次來找任敏，也正是為了這事兒。
要是不為樊樹工作的事兒，她才懶得跟任敏搭腔呢！
“還沒呢，小敏啊，今天我找你呢，其實我也就是想問問，小芸公司還招人嗎？如果招的話，我們家樊樹能不能……啊，哈，能不能去試一試啊？”
“哦……這事兒啊……”任敏故意拉了一個長音。
其實剛剛許慧來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出個大概了。
別看她在那一個勁兒的說謙辭，但是對於自己女兒楊芸，她心裏還是很自豪的，尤其是跟樊樹比！
楊芸與樊樹同一年出生，但是成績天上地下，一直處於對樊樹的碾壓狀態，甚至小學的時候還跳了一個年級，最後比樊樹早一年畢業，也早一年走上社會。
而在工作之後，楊芸的能力也很突出，是同期員工中最出色的，頗受老闆青睞，剛剛她說老闆想要提拔楊芸……這事兒是真的，而不是那種八字沒一撇的虛言，已經板上釘釘一般的確定了！
主管喏！
職位升了，工資當然也要往上調一調了！
而相比之下，樊樹呢？
普通大學裏一個普通的應屆畢業生，從沒有過什麼亮眼的成績，雖然長得不錯，可是男人在社會上立足靠的是實力，不是長相，沒有好工作沒有好位置，就算長得好又能如何？
呵，以前不讓小芸跟他一起玩就對了！
普普通通一個路人級別的小子，要是小芸真跟他走一起了，我哭都來不及呢！
“小敏啊，你看這事兒……”
許慧見任敏半天沒說話，有點着急。
“啊，這個事情我讓小芸問問吧，儘快給你個信兒！”任敏說：“不過啊，許姐，咱們都是老鄰居了，我也就實話實說了，你家樊樹的情況你比我更清楚，說上不上說下不下的，剛畢業就想找個好工作不是很容易，現在那些當老闆的都賊着呢，找人第一要看的就是高學歷，你不是博士碩士什麼的，最起碼得是名校畢業的吧？如果就是一普通學歷，也得有很多年工作經驗或是有特長才行，否則人家都不用正眼看你！”
“嗯……”許慧嘆了口氣，點頭。
任敏當面點評兒子，說的還不怎麼好聽，許慧心裏非常不痛快。
可是，不痛快又能如何呢？現在自己有求於人，而且人家說的是實話啊！
任敏指點江山還在繼續中……
“許姐啊，其實這事兒也怪你和大哥，太放任孩子了，一天天不是打球就是學人家彈琴唱歌的，這有什麼用啊？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錢花？要是當初你們管的嚴點，再讓他學點有用的特長，你說你們現在至於愁成這樣嗎？”
許慧被她說的快要哭了。
是啊，都是當媽的，人家女兒那麼優秀，自己兒子怎麼如此不爭氣呢？
正說著呢，任敏忽然一抬頭，往遠處看了看：“嘿，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那不你家樊樹嗎？他怎麼今天回來了？”
許慧也回頭看，果然，是樊樹。
許慧心裏也納悶，平時里樊樹住校，只有休息日才回家，可今天不是星期禮拜的，他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