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蟑螂-食物
昏暗而無光的牢籠里,潮濕的霉臭氣息在空中遊盪。帶了點奇怪物體發霉的氣味,裹挾了點排泄物的惡臭,又有點流膿的血腥味。
傷者的呻吟,餓的半死不活的人的呼吸聲,在滿是骯髒雜物的角落裏小昆蟲們揮舞節肢的聲音。
這一切,都開始遠離晨耕而去,他眼裏,只有一隻匆匆路過自己小牢籠小蟑螂。
蟑螂揮舞着頭頂的兩根鞭毛,感知着這個世界,從滿是灰塵與汗水糅合而成的污物的地上尋找得以維生的食物。
蟑螂尋找着食物,而晨耕也在尋找食物。
飢餓讓晨耕的手有點抖,眼睛看不太清,昏暗的牢籠光線甚至讓地上的小蟑螂產生了幻覺的重影。晨耕用力睜大眼睛,穩住輕浮的雙手。
距離晨耕的小牢籠十餘米的地方,是木質的大門,大門很堅硬,卻又很松垮,從門縫間足有三厘米寬度的間隙,投射着牢籠外璀璨耀眼的光芒。
而這些光芒隔着一間又一間、由粗大而且間隙小的圓木製作的小牢籠后,讓晨耕得以有些許光芒,看清蟑螂的位置。
蟑螂似乎感覺到了危機,它停了下來,揮舞着鞭毛。
吃蟑螂很噁心,但是在這個地方,每一點的食物都值得下咽。
眼裏並沒有寒芒閃過,卻閃過了粗糙的手的倒影,手一伸一縮之間,手上多了一隻蟑螂。
晨耕沒打算直接把蟑螂塞進肚子,而是憑藉著大門透露出來的光芒,捏着蟑螂在髒兮兮的滿是汗臭的麻布裙里擦了擦。
蟑螂成長的牢籠里,不只有糞便與奴隸嘴角掉下來的食物殘渣,更有高度腐化,死在不知道那個角落的屍體。
直接生吃,怕是會拉肚子拉到虛脫。
但是蟑螂在麻布裙上擦擦,也不見得會幹凈多少,也就多多少少給予一點心理安慰。
心理感覺擦乾淨了,晨耕直接把蟑螂扔進嘴裏。
嚼巴嚼巴。
堅硬的外殼帶來牙齒上的脆感,而粘稠的體液與唾液混合成奇怪的口感。
噁心,惡臭,苦澀,無比粘稠。每次吃蟑螂的時候,晨耕都有種面對死亡的感覺。但是相比較拉肚子拉到虛脫的死亡,更重要的是如何面對隨時到來的戰鬥。
沒有蟑螂之類的意外小點心來補充體力可不行。
晨耕思考着,在這個方寸的牢籠里,晨耕可以選擇蜷縮着躺在地上保存體力,也可以背靠牢籠,微微歇息。躺着可比背靠牢籠節省更多的體力,但是晨耕選擇背靠牢籠,他的想法是,給予身前一個不大的空間以方便小蟑螂之類的動物路過,然後繼續剛剛的狩獵。
然而,過了很長時間,沒有小昆蟲路過。
在沒有戰鬥的日子裏,奴隸主僅僅是給予他們僅可維生的食物,這個僅可維生的意思是,一天只給一小團沒有拳頭大的,用未脫殼的小麥糅合木糠製作的黑色硬團。
所以每一個奴隸,都儘可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尋找可以吃的東西。
路過的昆蟲,腐爛的木牢籠上長出的蘑菇,死亡但是沒有被及時清理的高度腐爛的奴隸屍體所爬出來的蛆蟲。餓的慌的時候甚至會扣一點腐爛發霉的木渣或者地上的塵土來吃。
飢餓影響着晨耕的思緒,他雙目看着身前的方寸空地,耳朵似乎傾聽到了大牢籠外的歡呼聲——
那是斗獸場上觀眾席的聲音,在這裏,每天都會安排不同的戰鬥以愉悅觀眾。或許是奴隸廝殺,或許是奴隸與野獸互博。而歡呼聲最高的,是強大的魔獸與魔獸之間的廝殺。這樣才會引起位高權重的貴族們的興趣與一擲千金。
根據經驗,待會牢籠的大門會打開,斗獸場的奴隸管家會打開大門,靜心挑選一名或者幾名的奴隸參加戰鬥。
晨耕喉頭滑了一下,眼睛使勁的張閉,用最小的體力消耗打起最大的精神。
呼吸開始粗重,晨耕的手開始微微的顫抖。
似乎同在牢籠的其他奴隸們也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近,因為傷病而呻吟的奴隸緊緊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呼吸聲濃重的奴隸緊緊的捂住口鼻,讓自己不會發出吸引死亡的聲響。
果不其然,門外的鐵鎖哐當一下,隨後是鐵鑰匙在生鏽的鎖內轉動的聲音。
鐵鏈條開始撞擊,如同索命亡靈的哭嚎,金屬的撞擊聲彷彿撞擊在每一個奴隸的心頭,他們開始顫抖,開始蜷縮着躲進各自的角落。
隨着吱呀一聲,猛烈的太陽光射進了昏暗的牢籠之中。
灼熱的光驅散了腐爛,驅散的陰冷,驅散了疾病。
但是也帶來了恐懼。
鋼鐵的靴子踏在石質的地面上,鏗鏘有力。而靴子的本人,是一個個高大,身披鐵甲的奴使。每當奴使保護着的奴隸管家出現的時候,總會帶走幾個奴隸,而經過殘酷戰鬥后回來的,寥寥無幾。
奴使的出現驚嚇到了奴隸們,他們騷亂了一下,隨後蜷縮在各自的小牢籠里默不作聲,期待着自己不會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
與大部分的試圖逃避的奴隸相比,晨耕一直都不一樣,每次生死相搏的戰鬥晨耕都會主動向管家申請。
強壯的三個奴使保護着管家,出現在了大門,大門很快被關上,這是為了留給外面觀眾以出場的懸念。
手持金屬武器的奴使站在牢籠的邊緣,看着管家走進一個個木質小牢籠所組合而成迷宮裏面,看着他挑着眉頭,挑選着今天取悅貴族們歡愉的可憐蟲。
奴隸管家很消瘦,刀鋒般切割的臉上告知了歲月的殘酷,一條可怕的傷疤自上而下毀掉了他的左眼。與之直視的時候,空洞洞的眼眶會給人一種直視亡靈的感覺。
即因為奴隸管家掌控着牢籠內不計其數的奴隸的生死,也因為奴隸管家可怕的傷痕,使得每一個奴隸都對奴隸管家懷揣着無比的恐懼。
除了晨耕。
晨耕靜靜等待着,終於等到了奴隸管家的路過。
喉結划動,長時間的緘默讓晨耕差點說不出話來。輕輕咳嗽一下,談吐清晰了:“管家先生,可以讓我上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