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為愛情

回到生我、養我的故土，已經是晚上七點。故鄉，這兩個字總是讓人充滿懷念。

我拖着行李箱，走在大路上，看着熟悉的房屋、街道、左鄰右舍，還有就是七大姑八大姨。我一邊走，一邊聽到來自他們的問候。

“九萬，你回來了。”

“以後不能喊九萬，要喊蔣醫生。”

“對對，我怎麼忘了。九萬畢業了，是醫生。已經不是我們眼中那個穿着開襠褲的小孩了。”

聽着左鄰右舍，還有來自七大姑八大姨的問候，這種感覺總是充滿親切，同時，也有幾分尷尬。尤其是，他們講述着我小時候的糗事，更是讓我無地自容。

馬大嬸道：“九萬，有女朋友了嗎？”

我慚愧道：“還沒。”

馬大嬸聽我沒有女朋友，笑得更加歡樂，“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頓時間，我眼前烏鴉橫飛，我沒有女朋友，你們也太高興了吧！你們這是盼我好，還是盼我不好了。我一邊露出窘迫的笑臉，一邊加快腳步趕回家。

馬大嬸又道：“明天，我幫你安排相親。九萬，你有什麼標準。”

我一聽相親，慌不擇亂，撲通一聲，摔了一跤，我心道：“好囧，沒臉見人了。”

左鄰右舍見了，頓時笑開了花。

我在他們的快樂之中，從地上爬了起來，窘迫不已。一人道：“馬大姐，你看你。說了什麼，嚇得九萬，來了個五服投地。”

馬大嬸磕着瓜子，又道：“九萬啊！你長大了，有什麼害羞的。”

不行，多在這裏停留一分鐘，我就是被人取悅的對象。我拖着行李箱，加快腳步，離開這個充滿歡笑的地方。有句話說得對，別人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為何，我感受不到快樂，也感受不到痛苦。

我拖着行李箱，來到電梯旁，卻見電梯口寫着兩個大字…故障。我壓制住自己的小宇宙，露出笑臉，提着自己的全部家當，爬了五層樓，累得我氣喘吁吁，汗流不止。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站在家門口，敲了敲門。很快，我就聽見，屋內急促的腳步聲。不到十秒，老媽就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

老媽見了我，別提多開心，笑得合不攏嘴，“兒子，你總算回來了。”

我擰着行禮，進了門，回到闊別已久的家。老媽見我汗流不止，問道：“累壞了吧！”

看到家，我疲憊的神色，頓時掃去一空。

老媽見我就擰着一個行禮，問道：“四年大學，就…”

我指着行禮箱，答道：“吃飯的傢伙，全部都在這裏。”

老爸從廚房走了出去，看了我一眼，“等會就可以開飯了。”

我放下行禮，問道：“老爸，要我幫忙嗎？”

老爸拋來一道嫌棄的眼神，搖頭道：“你？幫我？”

我道：“怎麼，看不起你兒子打下手的功夫。”

老爸嘆道：“算了。你還是哪裏涼快，獃著去。別給我添亂。”

我見老爸對我有很深的成見，準備反擊道：“這…”

老爸又長嘆了一聲，“有你老媽在，瞎添什麼亂。”

老媽笑道：“有我呢？”

我看了一眼老爸，又看了一眼，老媽臉上的笑容，朝着老爸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心道：“不愧是我老爸。”

老爸轉身進了廚房，得意地拋出三個字，“學着點。”

我坐在沙發上，拿起一個橘子，剝去皮，一瓣瓣放入口中，悠閑自得的吃着。我聽到廚房老媽和老爸的說話聲，心裏突然多了一點溫暖。

我悄悄挪步，來到廚房，見着老爸、老媽忙碌的身影。老媽負責掌廚，老爸負責打下手。老媽話語之中是多嫌棄老爸，老爸卻自得其樂。

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

不知為何，看着老爸、老媽，我心裏會湧出八個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靜靜地看着老爸、老媽，心道：“何為幸福，這就是幸福。有個人在你身邊，陪你做飯，這就是莫大的幸福。”

老爸、老媽那個時代的愛情是怎麼樣的，我不知道。那時候，無論是交通，還是通訊，都沒有現在這麼發達。那時候的路，很遙遠，但情很真。那的他們，雖不能理解愛情，但他們用自己的言行，用自己的舉止，詮釋了何為愛情。

父輩的愛情，簡單，而又偉大。

也許是因為老媽、老爸對我的影響，我對愛情，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老爸見我倚靠在廚房門口，打擾了他們二人世界，喊道：“去去去，走遠點。”

老媽也回頭看着我，“餓了吧！馬上就好了。油煙太重，你還是去看會書。”

我癟了癟嘴就離開了廚房，再一次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本書靜靜地看着。過了十分鐘，老爸陸陸續續端出菜肴，朝我喊道：“你老媽喊你，洗手，準備吃飯了。”

我應了一聲，就往衛生間走去。我洗好手出來，就見老爸端着湯走了出來，老媽也解開圍裙。

我見桌上擺滿了很多菜肴，都是我喜歡，稱讚道：“好豐盛啊！”

老爸抱怨道：“你老媽聽說你要回來，忙活了一下午。我的待遇，還沒有你這個兒子的高。”

老媽道：“你有意見。”

“有意見，我保留。”老爸轉移話題道：“喝一杯。”

我道：“好啊！”

“喝什麼？兒子還小。”說完，老媽準備奪過老爸手中的酒瓶。

老爸拿着酒瓶，一躲，看了我一眼，“他啊！不小了。”

我老爸的愛好，並不廣泛，除了下棋，看書，釣魚，就是愛喝點小酒。看着老爸的表情，顯然是被管制酒量。我看着老爸的眼神，頓時覺得可憐，說道：“媽，我不小了。喝點酒，沒事。”

老爸見我秒懂，瞬間露出了笑容。

老媽也不在阻止，看着老爸，答允道：“那就喝點。”

“這就對嗎？”老爸露出了笑容，“父子喝點酒，感情才會更加深。”

老媽嫌棄道：“瞧你那樣。”

我接過老爸手中的酒瓶，為老爸倒酒。老媽見了，忙道：“好了。”

老爸也配合著老媽，“夠了。”

我理解老爸的意思，繼續倒酒。老爸心裏樂呵，但嘴上卻說，“你兒子這是要我喝醉啊！”

我腆着笑臉道：“老爸千杯不醉。”

老媽道：“你啊！不要吹捧他。瞧你老爸，高興的那個樣。”

我為自己倒好酒，舉着酒杯道：“爸、媽，辛苦了。”

老爸道：“我不辛苦，你媽才辛苦。”

老媽道：“一家人，說什麼辛苦。”

我道：“我敬老爸、老媽。”

我喝了一口酒，問道：“這是什麼酒。”

老爸道：“這是你媽醞釀的米酒，好喝吧！”

我點頭道：“嗯，好喝。”

老爸道：“你小子有口福。”

我明白老爸話中的意思，又道：“爸、媽又敬一個。”

老爸看了老媽一眼，糾結道：“這…”

老媽道：“兒子敬酒，喝吧！”

老爸有點不情願地道：“我喝了。”

我看着老爸的舉動，心道：“老爸，偶像啊！”

“多吃菜，多吃菜。”老媽一邊說，一邊為我加菜。我碗中的菜，很快堆成了一座小丘。

老爸道：“嘗嘗你老媽的手藝。”

“好吃。”我胡亂地吃了起來。

老媽聽了，笑着道：“慢點，小心噎着。”

吃完飯，老媽負責收拾杯盤狼藉，而我和老爸被支開。老爸拿出象棋，挑戰道：“來一局。”

我迎戰道：“來吧！”

擺好楚河漢界，我道：“你是老爸，我讓你先。”

老爸毫不客氣走了第一步，“不錯，長大了，知道老人優先。我記得，剛教你象棋的時候，你不但要優先，還要我讓你一車、馬、炮。”

我也走了第一步棋，“誰叫你是我無所不能的老爸。”

老爸移動第二步，又道：“你小子，會說話了哦。”

我道：“我遺傳了老爸的基因嗎？”

老爸用馬吃了我的一兵，笑道：“不愧是我兒子。”

“那是。”我也用炮吃了對方一卒，“老爸，你是怎麼把老媽騙到手的。”

老爸敲了一下我的額頭，“怎能用這個字，形容你老爸的。”

我忙道：“我語文不好，老爸又不是不知道。”

老爸一邊挪動棋子，一邊答道：“我和你老媽是同學。當初啊！追你老媽的人，可多了。”

我這是第一次聽見老爸和老媽的故事，忙道：“老爸是如何將老媽追到手的。”

“因為愛情。”

“愛情？”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老爸也是年輕過的。當初啊！你老媽成績又好，人又漂亮，追她的人也挺多。你老爸，表白了三次，都被拒絕了。”

“老爸也太遜了。”我將這句話放在了心中，問道：“老媽最後是如何和老爸走在一起的。”

“持之以恆，外加感動。”老爸說著過去的事情，唇角掛着笑容，“我為你老媽，寫了一份情書，有三千字。”

“情書？”

“小子，你沒有給人寫過情書？”

“你和老媽將我管得死死的，我怎敢寫情書啊！”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裝了。”老爸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寫的情書，我可是看過。你們啊！愛情，太容易了。寫個情書，也不用心。”

我笑着問道：“老爸，何為愛情。”

老爸笑了笑，反問道：“愛，怎麼寫。”

我用手比劃着，“這個字太好寫了。”

“你們這代人，愛情簡單了，不說。還將愛這個字，簡化了。”說著，老爸寫着繁體的愛字，“這個字由“爪”、“禿寶蓋”、“心”、“友”四部分組成。他的意思就說抓住心。你們這個時代，愛字是放在嘴邊，沒有心的。”

我道：“我們這是與時俱進。”

“沒心的愛，再怎麼與時俱進，也難理解愛的真諦啊！”老爸盯着棋盤，思考了一會兒，又道：“小子，你學會怎麼寫愛，這個字的時候，才能感受何為情。等你理解這兩個字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何為愛，何為情，何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