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我希望你不要做那樣的事
宋家別墅地下室。
黑暗的房間裏伸手不見五指,看上去有種陰森恐怖的感覺。他推門進來,隱約能聽到他虛弱的呼吸聲。
他喊他,“嚴非,你還好嗎”
沒有回應。整個房間靜悄悄的。
“嚴非……”
依然沒有人。
他伸手想要開燈,便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虛弱的聲音,“別,不要開燈”
“你怎麼樣”韓宸問他。
怎麼樣,他好像已經無法感知。額前的碎發在掙扎中被打濕,黏在額前,胸腔中不規則地律動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着,因為房間裏的昏暗,他無法看清遠處的人,也無法看清自己身上的傷口。
韓宸走近他,想去觸摸他,“嚴非,我來……”
話還沒說完,就被反手制止,束縛在後背。
“你,怎麼會”
男人剛才虛弱的聲音變得低沉,半晌才回他,“嚴非無能,才會落到你們手裏,若是我怎麼會讓你們有機會”
“嚴辰?”
“是我,怎麼沒想到?”
“是有些意外,我們怎麼忘記你還有這病了,以為控制你就可以做藥物試驗了,卻忘記了還有這一手,真是失策了,不過,我想你應該誤會我了,我來不過是因為有人托我把一個東西交給你”
韓宸感覺到身後的身體微微一震,隨後又恢復以前的僵直。
“什麼東西”
韓宸伸手從衣服里拿出手環遞給他,“他讓我交給你的”
“手環?”
“我也不知道有什麼用處,只是他讓我交給你,他說你能明白”
“給我”
嚴辰不知道手環有什麼用處,畢竟不是他跟歐陽玉楓有過節的東西。
但他還是接了過來,管他呢,反正那傢伙不會害自己。
“把鑰匙給我,我要出去”
“鑰匙不在我這兒,你找我也沒用,我本就不想害你”
嚴辰想了想,這樣對他他都沒掙扎,想來也是,也將人鬆開來。
“我想走,你會攔我嘛”
“不會”
“他去哪了”
“他們最近所有的事都不告訴我,我也不清楚,不過好像是去探望很多年前的人了,那天聽他提起過”
“為什麼一定要在我身上試驗新葯”
“嚴非不知道,難道你還不清楚,你的身上有抗體”
嚴辰其實猜到過,只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父親當年為什麼會在自己身上試藥。
“其實他們當年的第一批葯是最接近的,只不過後邊研究出了問題,沒想到藥物會自己發生變化,這都是後期沒預料到的事情”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我是他好朋友的兒子,所以當年一眼就認出了我,並且把我帶回來?”
韓宸微微一頓,忽然也感覺那個人或許一開始就想把他留在身邊做試驗,所以才各種訓練,想讓他的身體能夠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哈哈,原來從一開始就知道,害死我父親,害死歐陽叔叔,把我圈在身邊,不過就是為了當年沒完成的那個該死的計劃,一個不可能實現的計劃,說什麼拯救人類,會在腦部研究上取得大的進展,不過就是一直在利用人類做試驗,傷害他們的大腦,這就是你們所說的造福世界,醒醒吧,不過就是給自己的犯罪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嚴辰的話給了他當頭棒喝,他開始懷疑自己所堅持的值不值得,不過就現在來看,他們不僅沒有進展,還傷害了多數人,果真是給自己的犯罪找了個借口嗎,他不信,這個項目若是真的成功了是真的可以改變一些大腦疾病的,只是一直在試驗階段,一直無所成就。
“我要離開了,謝謝你幫我,不勝感激”
“你變了,是他改變了你,你以前不會這樣,更不會解釋”
“那僅限於善意的人”
地下室依舊一片黑暗,而此刻被關在裏邊的人卻成了另外一個。
同一時刻,墓園裏來了位不速之客。
男人踏雪而來,撐着傘,一路走到盡頭。
他現在墓碑前,將手裏的白花放下,抿了抿嘴,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腦海里忽然迴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我說太郎,你可真是有趣的人,要不是安辰,你是不是就掉下去了”
“才不是,你們故意這麼對我是不是”
“你看你說什麼呢,我們倆幹嘛故意針對你,你那麼可愛,我們愛你還來不及”
“就是就是,你可是咱們三人里,最有潛力脫單的人,我們看好你,我跟你說,其實,剛剛那個英國人挺不錯的,高高大大,長得也帥氣,藍眼睛好看極了”
“對啊,你答應了我們又不會歧視你,你害羞個什麼勁”
“你們根本不是我的朋友”
墓碑前是醒目的名字,他抬眼看了下,隨即發出嘲笑的聲音,“歐陽傑,還記得我嗎,我來看你了,記不記得我以前有問過你對於男人和男人怎麼看,你當時說,尊重,但你自己不會嘗試,你可知道,你兒子跟他兒子在一起了,諷不諷刺,哈哈哈,真的是有趣啊”
“你起來回答我,怎麼不敢呀,怕我?我有什麼可怕的,你不是說我是你們之中最沒有危險性的嗎,那現在呢,還這麼覺得?對了我還忘記告訴你,你兒子,不,你兒子們正在慢慢掉入我的圈套中,就像當年你們一樣,看看,傻不傻,為什麼都不乖乖合作,非要搞個魚死網破?你們兩個不是都護着那個小崽子嗎,他現在在我手裏,我是他義父啊,怎麼樣,不還是耍得你們團團轉,給點甜頭就燦爛,你兒子的性格還真是像你,不過想必你那急躁的個性沒有遺傳給他,都這麼些天了,竟然沒來找我鬧,這還真是稀奇,不過,他再怎麼折騰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還有嚴非,對了,他姓安來着,安辰的兒子,安子皓是吧,倒是遺傳了他爸媽的長相,可那又怎麼樣,不一樣要任我使喚,悄悄跟你說,你兒子可救不了他的心上人了,就像當年你就不了他們夫妻一樣”。
男人拍拍墓碑,沉默了一下,將手上的東西取下來,放在墓碑上。
“這個東西你還記得吧,就是我們三個人一起買的,說什麼同甘共苦,好兄弟,到最後還不是兩個人一起背叛了我,我自認為對你們掏心掏肺,可你們呢,不管不顧,都不跟我商量,難道我就不是你們中的一份子?哈,你說啊”男人咆哮着,聲音響徹。
“不過現在也挺好的,藥物試驗差不多要完成了,只要從子皓體內取出數據,就可以看到希望了,我要讓你看看,當年的計劃是可以成功的,當初你們沒做到我替你們做了。以為我不知道數據在他體內,你們想的可真周到,可是沒辦法,誰讓我是咱們三個人中最有頭腦的,一開始我就發現他不對勁,所以這幾年一直把他留在我身邊。你和他的兒子,也將會成為第一批藥物試驗對象,這是我給他們最好的禮物了,作為長輩,當然要祝福,你說對不對”
“對了,忘記告訴你了,你的兒子也正承受着當年被自己好友算計的痛苦,只是他全然不知,你若是愛他,記得託夢告訴他,畢竟那個男人,比我當年要狠”。
寒風凜冽,靜寂的天空盡顯蒼白,男人拍了拍身上揮落的雪花,轉身離去。
墨色的濃雲掛在天空,彷彿陰鬱的孩子,黑壓壓的,整個世界變得壓抑起來,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
剛才還飄飄落落的小雪花,這會兒揮落的有些急促。
歐陽玉楓下了車,裹緊身上的羽絨服,咳嗽了一聲,往鑒定處走去。
推開門的瞬間,便看到楊帆穿着白大褂,帶着口罩和手套拿着手術刀站在屍體前。
“來了”他很自然地同歐陽打招呼。
“怎麼在這,沒去醫院?”歐陽玉楓問。
“歇兩天,在家無聊就來幫着朱瑤做點事,她回家喂朵朵了”楊帆解釋。
歐陽玉楓嘆了口氣說道,“這些日子真是麻煩你了,又要研究嚴非的病情和藥物,又要幫着市局做這些工作”
“怎麼突然客氣起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忽然這樣子我還有點不習慣”
歐陽玉楓走到他身邊,“嚴非失蹤了”
楊帆驚了似的,“怎麼回事,怎麼會失蹤呢,派人找了嗎”
“應該是他自己走的,沒找到什麼證據,可能跟我待夠了”
楊帆放下手術刀,摘下手套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一早就提醒過你,你不要太認真,他會把你耍的團團轉,現在好了,被騙了感情,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或許吧,可當時就是放不下,你是我兄弟,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性格,認準的事一定會想盡辦法得到,我已經努力且積極爭取了,既然他還是不能接受,那我只好放手了”歐陽玉楓說道。
“算了,就當是個教訓,我們條件又不差,什麼樣的找不到”楊帆安慰他。
“你說的也對,想開點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急,工作那麼忙,那就不談戀愛了”
“嗯”
楊帆應了一聲,默默戴回手套,繼續工作。
歐陽玉楓也不動,站在他身後看着他工作。
手術台上躺着王教授的屍體,全身是血跡,斷了的手腳處,切口平整,證明兇手很注重手法,並且對解剖有所研究。
楊帆拿着手術刀,手起刀落,劃開死者的胸腔。
歐陽玉楓忽然覺得有些不認識面前的人,那刀法姿勢以及眼神,讓他有一種壓迫感,他此刻覺得這場現場解剖比他之前看到的好多兇殘的死法更加恐怖。
看着王教授的面部,他忽然想起那時候他上課時教育他們的話,“一個人的殺人方式可以反應犯罪分子心理的扭曲程度,手法越乾淨利落,刀口越整潔說明這個人越黑暗”
不知道是不是歐陽玉楓的錯覺,他覺得此刻的楊帆像極了兇手。
楊帆轉過頭來,手術刀上血跡順着刀柄滴落下來,“你還有事?”
歐陽玉楓沉默着,努力看清他的面部表情,但他不是嚴非,他捕捉不到,也讀不出來。
“怎麼了”
歐陽玉楓終於回過神來,回道:“沒想到,你手法那麼嫻熟,我以前都沒看過你做這些”
“難道不是你托我下水的”楊帆反駁。
“說的也是,不過真的很少看到你這樣,說起來給人的感覺還挺那什麼”
“什麼?”
“犯罪分子”
“哈哈哈,你可真會開玩笑,我不過是開膛破肚盡一個法醫的職責而已”
歐陽玉楓忽然低沉着聲音問,“你的藥物研究怎麼樣了”
“應該快有下一步的進展了,很快就掌握試驗數據了”
“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嚴非走了,我感覺也沒什麼好研究的了,所以想起來了”
楊帆回看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是自暴自棄的人了,案子不差了?”
“他不在,感覺也沒什麼必要了,畢竟即使查到什麼,也不是我一己之力能辦到的”
楊帆摘下口罩,一本正經地說,“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只不過你不能因此頹廢下去,既然你不想查我也會擱置,什麼時候你想查了再告訴我,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幫你”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你說哪天咱們倆到了對立面會是怎樣的情況,應該不會是現在的相親相愛了吧”
“說什麼呢,咱倆從小認識,青梅竹馬,熟到可以穿一條褲子,怎麼會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再者說,橫在我們之間的人不是離開了嗎,我有時候還真怕那個人會改變你,讓你從此忘了兄弟,不過現在好了,他不在了,咱倆又會回到以前了對不對”
歐陽玉楓不答,轉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楊帆,我嚴肅認真的問你個問題如果我犯罪了你會不會把我送進警局”
楊帆頓了一下,轉而笑着說,“你不會的,你那麼正義凜然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歐陽玉楓笑着看他,“說的也是,應該不可能有這種事,但如果是你,你覺得我會怎麼辦”
楊帆說:“既然說你正義凜然,那你肯定會把我送進去”
“是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做出那種事,傷害我們之間的感情”
楊帆聽后,眼神暗淡下來,兩人沉默許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