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任天降
高遠風還以為葉老的話是慣常的嘲諷,傲然地說,“害怕了吧?嫉妒了吧?嘿嘿,小爺有九成的把握結丹成功。不說齊周,就是整個璃鳳皇朝,十八歲以下結丹的,能有幾人?你看重的那個小娘皮今年二十多了吧,可憐還在胎息期。誰敢說小爺我是垃圾?”
葉老一反常態地收起鄙薄的神色和語氣,鄭重地說:“小混球,你要是現在就結丹,這一輩子就真的廢了。”
高遠風怔了,依稀感覺葉老特別高大威嚴。忍不住擦擦眼睛,老傢伙還是那麼佝僂,那麼邋遢,眼神依舊渾濁,牙齒依舊黃黑,形象依然那麼猥瑣。
晃了晃腦袋,“認真的呀?說人話。”
老傢伙又恢復了那種為老不尊、氣死人不償命的欠揍模樣,“聽不懂人話是吧?重複一遍,你想當一輩子廢物,那就結丹。”
高遠風呆了片刻,忽然鄭重地抱拳,“還請葉爺爺明示。”
老傢伙出奇地沒有再譏諷,從儲物室里翻出幾本泛黃的舊書,一套貼身緊身衣,丟給高遠風,“從今天起,除了洗澡,將這套內衣貼身穿着不許脫下來。這衣服不沾塵,不用洗的。然後將我從垃圾堆撿來的這幾本小冊子上的功法,修鍊到圓滿境界,你才將就可以結丹。”
一共四本書,三本功法分別是《銳金訣》、《厚土訣》、《青木決》。一本技法叫《騰龍鞭劍譜》。
高遠風猶疑地看看葉老,“除了這本劍法,我怎麼感覺都像是糊弄蒙童的玩意?”
葉老扁扁嘴,“沒錯,就是一些啟蒙讀物。武道一途,你本就蒙智未開。還真把自己當高手了哇。”
跟老傢伙鬥嘴,與打架一樣,高遠風取勝無望,乾脆不予理會。隨手翻了翻發黃的小冊子。眼神一凝,發現這幾本書確實非同一般。因為功法書的小序裏面敘述的武學理論,自己聞所未聞。嘴巴卻不留情,“嗯,勉強還行。小爺我發發善心,替你處理垃圾。”將四本書迅速地揣進懷裏。
葉老說道:“脫衣服。”
高遠風誇張地抱緊手臂,渾身一激靈,“幹啥幹啥?別亂來哈。”
話沒說完,就被葉老一腳踢到牆上,“你以為你是鮮嫩的黃花閨女?老夫對毛都沒長齊的垃圾唯有噁心。穿上那套內甲,帶上那把劍,滾。你糊塗爺爺手中倒是有一把好劍,不過那柄劍你暫時發揮不出它的威能,只能當擺設。”
等高遠風爬起來,葉老已經出去了。
穿就穿。三兩下脫光衣服,伸手去拿那套內衣。手感柔軟舒適,很不錯的樣子。隨手一提,大吃一驚。竟然失了手,沒能拿起來。我的娘啊,這是啥東東織的,咋如許重?
幾分鐘之後,高遠風爬出密室。葉老在一側就着包子喝老酒,眯縫着眼,頗為享受的樣子。
“你說超人仙人也是從低階武者修鍊上去的,只是冠以一個好的稱呼是吧。九星宗的修者真的是人不是仙?”高遠風小有期待地問道。
葉老吱了一口酒,頭都懶得抬,“真要是仙,還不得飛升咯,留在凡間喝屁啊。別說那些弟子,就是所謂聖人,也不過是活得久一點的老烏龜罷了。”
“哦。”高遠風頜首,沒多說什麼。一挺胸,一抬頭,昂然邁步走出鐵匠鋪。雖然功力上相差太遠,但既然都在凡間,既然都是凡人修鍊上去的,那麼,在心裏小小地夢想一下也是允許的吧。
高遠風走了,獨留葉老在高遠風身後暗笑。他知道,天不怕地不怕,從不服輸的混小子,遲早要找那些生活在傳說中的仙家子弟,試試自己是否真是廢物,試試號稱超人、仙人又是什麼滋味。
門外的高遠風卻咬牙切齒地自語,“奶奶的,真重。老東西這是想方設法地折磨小爺。”這套貼身甲衣,雖然跟平常衣衫的厚薄、柔性都差無幾,而且剛好合身,但卻其重無比,至少一百好幾十斤。作為丹湖期高手,力近千斤,背負一百來斤的重物本不算什麼。可除了洗澡之外都必須一直背着,就不是那麼好受了。
本想反對時時穿着不脫,但葉老說只要承認不如周飛燕就可以不常穿,因為那周飛燕那一身鎧甲,肯定不會比這套衣服輕。這讓高遠風無地自容,無論如何,總不能被一個小娘皮比了下去。
高氏祠堂,高家堡最豪華高大的建築。因其寬敞,這裏兼具了高家堡公所的職能。但凡有公事,堡中頭頭腦腦,都在這裏商議。
今日,很少打開的正門,洞然大開,還有堡丁立於門側警戒。
看到高遠風步履方正地緩緩走來,堡丁們恭敬地問安。有人匆匆向內通報。
步入大院,筆直的青磚大道連接着大門和祠堂。祠堂巍峨雄偉,形如宮殿。好在燕州的規制不是那麼嚴謹,不存在建築上的逾制之罪。
聽聞高遠風到了,呼啦啦從祠堂內迎出一幫人。
正中間兩位六十多歲的華衣老者,正是高遠風的兩位爺爺。
爺爺高成,個子瘦高,肩背微駝。面白無須,眼神陰鷙。普通人被他盯上一眼,會不自禁地打一個寒顫。
二爺爺高綱,身材壯實,人高馬大,面色紅潤,相貌堂堂。一縷黑色的長須梳理得極是熨貼。明明是武者,卻偏喜歡效仿儒者舉止。
還有堡丁頭頭高威,內堂執事高鐵成,器械總管鐵匠雲海闊,武功不俗的高飛、高虎等。高家堡說得上話的人,無不在場。
高遠風正要一一見禮。不是高遠風如此謙恭有禮,是爺爺高成的規矩實在太多太嚴。小到吃飯說話、待人接物,大到鄉堡管理,年節、祭祀等等,無不有明確的規程。以高遠風的好動,深感拘束,所以每年除外歷練,從不覺得苦累,反倒是樂此不疲。
高成尖聲尖氣地說:“風······,呃,回來啦,回來就好。今天就不計較那些俗禮了,快進來吧。”風兒的兒字咽回去了,似乎有所忌諱。
一向嚴苛的爺爺今天居然破例,讓高遠風莫名其妙。跟高綱等人一一打過招呼,然後快步跟上高成,一邊走上台階,一邊問道:“爺爺,發生什麼事?”
“進來再說。”
高成將高遠風讓進大廳。其他人正要跟進去,卻被高綱擋住,“大家都退出大院,到外面稍等。高威,守住大門,誰都不許進。鐵匠,你進來。”
走進大廳的,於是就只有高遠風和兩位爺爺,以及鐵匠海闊。
大門在身後被緊閉。高遠風稀里糊塗,正待詢問。
高成卻將高遠風帶到中堂正座上,讓他坐下。然後回身,和高綱,海闊整齊地站在他面前。
三人忽然舉手抱拳,長躬作揖,“微臣拜見大王。”
轟隆,嘩啦。
在三人作勢作揖的時候,高遠風慌忙一手撐在椅子把手上起身,伸出另一隻手來阻攔。待聽到如此雷人的稱呼,驚得撐椅的手失去了力度,連人帶椅子摔翻在地。
三人抬頭看見高遠風摔倒,手忙腳亂上前攙扶。高遠風卻如受驚的猴子,提着褲子,一個翻身,竄上了房梁。
“王上,你這是做啥?”高綱問道。
這聲王上差點又讓高遠風跌落下來,“二,二爺爺,”用手指了指腦袋,“您們沒問題吧?唱大戲啊?演的哪出?”
高成氣得尖聲怒斥,“你腦袋才有問題。趕快給我下來。上竄下跳的,成什麼體統?”
高遠風的一顆心終於放回肚子裏,這才是熟悉的爺爺嘛。三位長輩的舉止突然如此詭異,還以為他們中邪了呢。
正準備跳下來,可高成的下一句話嚇得他直線跌落。“都要當大王的人了,還如此不穩重。這些年那麼多大儒,沒教會你什麼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嗎?”
江湖一流好手從房樑上失手掉落,摔個四腳朝天,當然也有那件奇重內衣的緣故。好在二爺爺高綱反應奇快,迅捷地伸腿一墊一挑,然後伸手扶住,和藹地說:“你也就這麼大膽子,平時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皇帝都不放在在眼裏嗎?咦,你咋這麼重?”
高遠風還是雙腿發軟,苦笑着說:“二爺爺,那是平時談笑好吧。我當了一輩子平民,你們突然說我是國王,不怕才怪。我說,你們,你們都清醒着的吧。”
高綱笑着對高成說,“我就說了嘛,須得先跟風兒,呃,王上,王上。唉,先稱少主吧。須得先跟少主解說清楚。你非說什麼為王者當臨變不亂,山崩不驚。”
高成板着冷臉說:“這本就是賢君該有的氣度。”
高遠風嘀咕道:“泰山崩了我確實可以不驚,因為我離泰山十萬八千里呀。要是我在山腳下,不跑那是傻子。”
雲海闊哈哈大笑,“小風,呃,王上···,少主這話言之有理。”
雲海闊四十來歲,中等身材。濃眉卻是眯縫眼,面孔黝黑方正。因為常年掄重鎚打鐵,兩手特別大,臂膀也猿猴一樣,比例上顯得特別粗壯有力。
高遠風說:“雲叔,你也跟着攙和。如果你們真的清醒的話,咱好好說話行不?
爺爺,從我十二歲開始,您就開始讓我改頭換面,隱姓埋名,從事各種職業。
我想想,嗯,十二歲那年學醫,十三歲打鐵煉器,十四歲做木匠學機關,十五歲當鏢師,十六歲經商,今年是馬匪。
嗯,馬上十八。您覺得十八這個年齡比較特別,想讓我當國王玩兒?
爺爺,這個職業可不好乾啊。躲在堡里玩過家家還行,若佔據一郡一城,當個可以公開對外宣稱的國王,是會殺頭的。
三百六十行嘛,職業還多。咋玩個別的行不行?”
高成怒叱,“呸,什麼過家家跟你玩兒,什麼一郡一城,你本就北齊之主。”
高遠風搞不清老爺子的腦袋今天出了什麼問題,張開手在高成面前晃了晃,“爺爺,這是幾?”
高成氣得一掌拍掉高遠風的手。
高綱和雲海闊哈哈大笑。
笑罷,高綱突然嚴肅地說:“閹貨,怎敢對王上如此無禮?”
高遠風以為是開玩笑。高成卻大驚,連忙一揖到地,“老奴無狀,冒犯王上天威,請王上責罰。”
高遠風趕緊去扶,“嗨嗨,怎麼就當真了?如此大禮,不是折我的壽嗎?”
高綱攔了一下,“不是當真,本來就是真的。”
高遠風愕然抬頭,“你們來真的?”
雲海闊無比嚴正地說:“當然來真的,誰敢拿這事開玩笑。”
高遠風再一次確認,“當真?”
三人齊口同聲,“真金白銀的真。”
高遠風至今還以為是一種歷練,“你們可要想清楚,給我安排這麼個職業,那等同造反吶,會給高家堡帶來滅堡之禍。”
高成振振有詞地說:“哪裏造反了?這天下本就是你的,你登位名正言順。”
高遠風徹底暈菜,苦着臉說:“到底咋回事啊?”
高綱藐了高成一眼,意思是不聽我的不行吧,“我來吧。少主,原委是這樣的,事情得從十八年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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