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務必儘快
無風閣眾人,自北門悄悄進了高家堡,由高綱安頓。
高遠風則隨着周飛燕,進了周軍大營。
樂樂目瞪口呆,兩隻大眼睛滴溜溜亂轉,嘴裏念念叨叨,“壞了,壞了,小姐真的被小色胚的色相迷住了。”
因為周飛燕不僅將高遠風帶進了中軍大帳,而且讓高遠風去后帳她自己的鋪上休息。這事要是傳出去可就驚天了,周飛燕的床,哪怕是行軍床,何曾讓男人沾過邊。
更驚人的是,周飛燕似乎還不想掩飾,不但帶高遠風進來時沒迴避左封及其屬下的一眾親衛,還讓左封召集眾將議事。她就那麼急不可耐地想將她跟高遠風的私情公諸於眾嗎?
樂樂的聲音並不小,周飛燕,高遠風,以及帳外的侍衛們都聽見了。
周飛燕好氣又好笑地掐了樂樂一把,“胡說什麼呢?遠風是我弟弟。”
樂樂眼一翻,“情弟弟吧。”
高遠風搶着回答:“樂姐姐明智。對了,你是我姐姐的丫鬟吧?哈哈,那豈不是小爺的暖床丫鬟啦。來來,快快侍候小爺就寢。”
樂樂一臉的驚恐,“小姐,你不是來真的吧。讓我,讓我侍候這個小色胚?”
周飛燕笑嘻嘻地朝高遠風的屁股上踹了一腳,“盡胡鬧。還不滾進去睡。天都要亮了。”
樂樂的心噗通噗通亂跳,可憐兮兮地看着周飛燕。按照習俗,如果小姐真的跟高遠風成親,她確實就是個暖床丫鬟。弱弱地問:“小姐你真的,真的要······。”
“滾。”周飛燕哭笑不得,“遠風真是我弟弟。”
樂樂無比認真地說:“確定不是郡馬?”
“不是,不是,不是。好了吧。”自己的親姐妹也好,其他權貴子女也好,生活在那個圈子裏,跟周飛燕再親近也不可能交心。周飛燕認可的貼心閨蜜,唯獨樂樂這個侍女。所以周飛燕跟樂樂私下相處,情同親姐妹,無所顧忌。
樂樂拍了拍高聳的胸部,“還好,還好。只要不是郡馬,嘻嘻,給不給他暖床,那就不一定啦。”她還是認定高遠風是周飛燕相中的情人。弟弟?鬼才信。
周飛燕佯惱,“懶得跟你說。快準備地圖啦。”
周飛燕手下的寧遠將軍周輝,揚烈將軍牛棣等人進帳時,樂樂在大帳中間已經繪好了一副簡易而逼真的戰場態勢圖。她的這種能耐,周軍之中,無出其右。
五六個五命正五命高級將官圍圖而坐。
周飛燕拿着一根馬鞭,氣度不凡地指點江山。
“真的可行?”高大威武的牛棣皺眉道。
“確定可信?”承繼周氏血脈,長相俊朗的周輝同樣置疑。
牛棣不管高遠風可信不可信,他是部下,沒權質疑上官,思考的是作戰方案的可行性。
周輝則不然,他是周飛燕堂兄。雖屬旁支,卻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外人面前將自己當做主人之一。大周,不就是周家的私產嗎。所以,他自認為他有資格對對來歷不明的高遠風的可信度表示強烈懷疑。
樂樂嘟着嘴站在周飛燕身後,對周輝的質疑大有同感。不過這個時候她不敢說話,謹守侍女的本份。
周飛燕極有主見,但並不霸道,“高家堡有成丹期高手,而且是兩位。他們的身份,我已知悉並確認,所以可信度不用懷疑。我們該討論的,只是方案的可行性。·······”
跟眾將詳細斟酌高遠風提供的作戰方案,逐條分析每個細節,敵我心態以及可能的意外和補救措施。
一直到天色大亮,眾人還是未能完全取得一致,主要在於周飛燕並未說明高家堡那兩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憑什麼值得信任。
高成、高綱,尤其是高遠風的身份(周飛燕想像中的高遠風的身份),周飛燕是絕對不會在這裏公開的。高成、高綱還好說,高遠風的‘真實’身份要不要公開,她還得回去請示,自己不敢擅自做主。這也就是她基本確認並接受了高遠風的‘身份’,但卻沒跟高遠風相認的原因。
“報。發現王宮信鷹。”左封在門外高聲喊道。
帳內眾人都是面色一緊。通常傳信使用的多是信鴿,靈獸級別的信鷹,不是一般人有資格使用的,那得軍中或宮中頂級人物才行。且一旦使用信鷹,則表示十萬火急或絕對機密。
周飛燕接過樂樂迅速翻找出來的護臂,大步走出大帳。抬頭看見一隻蒼鷹在頭頂盤旋。
蒼鷹發現周飛燕,一個猛子紮下來,然後兩翅一張,穩穩地停留在周飛燕橫起的手臂上。
周飛燕順手從樂樂端在手上的的餐盤裏拿起一根鮮肉條,先餵了信鷹,然後再從信鷹的腿上解下一個筷子粗細的小玉筒。打開筒蓋,從裏面抽出一張紙條。
周飛燕一看,面色頓時凝重幾分。內容跟簡略明了,但其中蘊含的深意卻讓人捉摸不透。反覆看了幾遍,然後遞給跟出來的周輝,讓他閱后依次傳示眾人。
紙條上只有十二個字,“務必儘快將陳軍逐出碣石府。”看筆跡,無疑正是大王周瞻親筆。
這邊陳軍越境進入渤海郡碣石府不足十天,遠在幾千里之外的王上怎麼就知道了呢?要知道周飛燕到現在為止都沒將陳軍越境當作多了不得的大事,所以並未向上彙報。也就是說,另有人使用信鷹將消息傳送給了周王。如果是用信鴿,速度沒那麼快。
疑惑之二,來自旨意的內容,‘務必’,‘儘快’,沒有一點迴旋餘地。將在外,影響勝負的因素太多。沒有任何一位將帥敢保證能百分百取勝。對於這一點,周王深知。所以通常情況下,他只要求將領們達成他的大致意圖即可,不可能干涉具體的戰事。偏偏這次指定到了具體戰事的勝負和時間。為什麼?他們怎麼都猜不到,周王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轉述皇朝飛鷹傳過來的上諭而已。
眾人心頭都升起一團迷霧。聯想到陳軍突然莫名其妙地撕毀協定悍然進軍,更是讓諸將大惑不解。
周飛燕一招手,左封拿來一塊木板,頂在頭上,半蹲在周飛燕前面。板子上有一張小紙,一支筆。
周飛燕提筆寫下‘遵旨’二字。然後將紙條塞進玉筒,綁縛在信鷹腿上。手臂一抬,信鷹騰空而起,盤旋一圈,展翅飛向遠方。
周飛燕抬頭看着天空,沉聲道:“不必再商議了,就依高遠風的計劃來。”
周輝道:“大將軍,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王上也沒指定時間,何不等寧朔將軍到了再動手。”
寧朔將軍溫超,是周飛燕的另一個副手,率步兵正在往這邊趕。
周飛燕臉一冷,“我不知道陳軍為什麼要搶佔碣石府,但既然王上都知道了,說明陳軍早已處心積慮。單憑吳銘甫手上這點人,他有把握從我手裏奪占碣石府嗎?作為陳軍有數的名將之一,他沒那麼不理智,所以陳國肯定還有後續手段。
等溫將軍趕到,陳軍的援軍多半也到了。如不抓住先機擊潰吳銘甫,別說‘儘快’二字,我怕連‘務必’二字也做不到。不用多說了,立即執行。”
“是。”眾將凜然遵命。軍令如山,莫敢違背。
此刻,陳軍大營。
頭上纏了繃帶的吳銘甫,一臉苦悶地問閭丘邢,“呂長勞,您確定只有您一個人知道東獄的秘密?”
閭丘邢不復昨日戰前那種仙風道骨、超然塵外的洒脫,面帶愁容地說:“關於東獄,知道的當然不止我一人。但能確定具體方位的,應該僅我一個。哦,不對,高家堡中人或許已經找到了也不一定。不然沒法解釋他們高級功法和超人的來源。”
“超人?”吳銘甫嚇得一哆嗦,“高家堡有超人?那,那,我們不是找死嗎?”
陳鯤、陳婧同樣坐立不安。難怪昨天師傅轉頭就走,我的天吶,高家堡超人的功力竟然比師傅還高。
閭丘邢白了吳銘甫一眼,“你瞎擔心些什麼?真要擔心,也是高家堡那位擔心才是。忘了仙盟的禁令啦?我昨天為什麼不出手?不就是因為仙盟的禁令嗎。高家堡那位呀,非但不敢出手,還愁着如何給仙盟一個交代呢。甚至此時未必還敢留在高家堡。”
吳銘甫恍然大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對對,呂長勞說得是。”非是吳銘甫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實在是因為昨日受挫的打擊和對吳銘甫見死不救的憤懣,使他一時亂了思緒。冷靜下來一想,確實如閭丘邢所說,高家堡那位,既已被閭丘邢發現,多半不敢滯留。不然,一旦被仙盟獲知,這可是大罪。要知道,六階勢力都不允許有超人武者出現,何況高家堡才二階。
就算那人還潛藏在高家堡,他也不敢出手。超人武者介入常規戰爭,同樣是大忌。
吳銘甫放鬆了,閭丘邢卻不然,“我們雖然有可能將高家堡擁有超人的事實上報仙盟,但卻為了東獄而不會去揭露。可高家堡不知道啊。為了免罪,他們會不會將東獄的消息獻給仙盟呢?
這還不是最讓我擔心的。近些年來,仙盟已經默許民間尋找仙書仙物。只要在仙盟抵達之前取獲東獄,仙盟最多只是要求分享而不至於罰沒。我擔心的是,璃鳳皇朝或其他勢力從我等的跡象分析出我等的目的,必然要來爭奪。”
吳銘甫道:“您的意思是,搶時間?”
閭丘邢點頭,“沒錯。務必儘快。”
吳銘甫一拍胸部,“好。既然高家堡那位不敢出手,還有什麼好怕的?拿下就是。靠一個成丹期,想在我千軍萬馬的猛攻下守住這麼一個小小的鄉堡,痴人說夢。周飛燕不算什麼,什麼天才郡主,什麼陷陣無雙,那是沒遇上高手。我陳國精兵良將可不是齊國那些窩囊廢能比的。
來人吶,傳令,佈陣進擊周飛燕所部。擊潰周飛燕后強攻高家堡。”
今早高遠風第一次沒有外出修鍊。昨天自作主張地將浮光掠影輕功的震顫法運用到全身肌肉,使得消耗過大,哪怕是在‘敵方’軍營,睡得依然深沉無比。
樂樂朝床踢了一腳,使勁吼了一聲,“起床啦。”然後撒腿就跑。進入男人的睡房,這是第一次,既忌憚又不忿。出來還嘀嘀咕咕,“厚臉皮佔着小姐的床,還睡得像豬一樣。”
周飛燕卻露出寵愛的微笑。高遠風進自己的軍營,能無所顧忌地睡得放心,說明他充分信任自己,說明他那句‘我覺得你就像我親姐姐’是真心話。朝內帳柔聲喊道:“遠風,起來吃飯了。”
樂樂嘟着嘴,萬分不情願地給睡眼迷濛的高遠風端來一盆洗臉水。在高遠風伸手接的時候,假裝失手,故意提前放開。
“哎呀,你······。哎喲,你混蛋。”本想說你怎麼這麼笨,水盆都接不住,誰知高遠風低頭去搶救水盆,正好一頭撞在她胸口。
“喲,撞痛了吧。對不起哈,我幫你揉揉。”高遠風單手撈住水盆,另一隻狼爪伸向樂樂。
樂樂嚇得往後一蹦,“色狼,你要死啦。”
高遠風假裝迷糊,“不痛嗎?那我不幫你揉了,洗臉。”轉身將水盆放在凳子上,自顧自漱口洗臉。
樂樂咬牙切齒,抓起一個凳子作勢砸高遠風。當然不敢真砸,小姐的情弟弟誒。
周飛燕咯咯笑道:“好啦好啦。真是一對冤家,見面就吵。快點過來吃飯。”
三人圍坐一個小案幾,吃得很是簡單。不過氣氛很熱鬧,因為高遠風插混打科,樂樂氣鼓氣漲,周飛燕笑逐顏開。
“嘟~嘟~。”早餐還沒吃完,軍號突然刺耳地尖叫起來。陳軍來攻,戰爭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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