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袁文莙從剛剛看到那長發飄逸,很有氣質的女孩第一時間就知道她是誰,也在第二時間以那笨笨的頭腦明白了一件事——今天他會堅持一定要來台南,才不是想要整她還是想要看展,來到這個橋,試看看會不會跟她巧遇,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發現,也許是因為他一點也不自然的表情,以及此刻哀傷到不行的眼神。
她很想說些話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氣氛,可是她卻連拉他坐下的勇氣都沒有。
——學長,第十個理由,當我看着你悲傷佇立的模樣,很想告訴你,我陪着你呢,一直,陪着你呢。
21
傍晚,袁文莙把大背包放在旅館后,就決定去仙台車站逛逛。
已經打定主意要找一間拉麵來吃的她,逛進一間百貨公司,發現了一間人潮很多的拉麵店。邊排隊的同時,她邊看着一起排隊的人們,有一家老小,也有情侶,各式各樣的人,說著不同的話題,想着白慧心對她說的話,她才忽然發現——她似乎有點想家了。
她排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吃到,道地的味道讓她很享受,一下子就忘了今天發生的驚恐事件。
「嗯,沒手機還真不方便,想拍個照都不行了。」她咕噥的說著。
飽餐后她繼續往樓上逛,這時發現好幾個穿着浴衣的女孩子紛紛的往上跑,走過了一群又一群,每個人都是往百貨公司的頂樓走。
她不好意思攔下來問,只好跟着一起上去。
一上去就看見有好多男男女女都圍在牆邊,她好奇的找到了一個角落空位也擠上前去,還沒開口問旁邊的他們在等什麼,前方的天空就忽然出現了煙火。
黑色的夜幕瞬間被一朵朵猶如水彩般鮮艷的煙火給染色,各式各樣的圖案,各式各樣的變化,在眼前綻放。
她才知道,這些人全都是來這裏看煙火的,這個百貨公司的位置很剛好,比起近距離的觀看,這種遠遠看更美的感覺,跟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相似。
距離太近會讓人看不清楚愛情的形狀,同時也很容易受傷,離的遠遠的,怎麼看都是美的,也不會太難過。
明明烙印在她的瞳孔上的是這麼美的煙火,然而她的雙眼卻沒有因為這些而變得有色彩,反而是更加灰暗。
一個人身陷在旁邊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中間,她是那樣的突兀。
她忽然覺得跟這些人擠在這看煙火很窒息,她慢慢退出來,往另一邊走,這一邊因為有遮蔽物擋住,就完全沒有半個人。
她安心的吐口氣,耳邊依然聽的見煙火持續綻放的聲音,可是少了那些你儂我儂的氣氛,她忽然覺得放鬆很多。
她的腦海忽然想起了,一部她很喜歡的漫畫「戀愛情結」,男女主角的重要場景,都是在頂樓看煙火發生的。
現在回想起來,她的境遇還跟女主角小泉有那麼點像,同樣都是喜歡着一個,永遠不可能喜歡自己的人。第一次他們一起在頂樓看煙火,她告白被拒絕,第二次再在相同的場景里,卻是兩人在一起的重要瞬間。
「可是怎麼辦呢?我沒有小泉那麼多的勇氣,被拒絕一次我就已經很受傷了,我實在不知道,還有沒有力氣再承受一次。」
不知不覺,她聽着因為煙火結束,而慢慢散去的人潮聲。因為不想跟着他們一起下去,她決定多逗留一下下。
只不過,這個一下下她不小心一發個呆就過了二十分鐘,因為沒有手機可以看時間,又加上不用趕課不用趕任何的事,她的時間感變得很差。
直到聽見砰一聲!她才回神。
帶着那股不祥的預感,她匆匆的繞回前面的大門那,用力拉了拉、推了推,鐵制的大門完全不為所動。
「不、不會吧!」她慌張的又拍又叫,「喂!有沒有人啊!我還在上面耶!喂——開門啊!」用力的敲了十幾分鐘,手都又紅又痛,卻依然沒有動靜。
此刻的內心慌張指數已經超越了今天她被帶回警局的時候,「不要啊——!救救我啊!」
一個小時后,她看着樓下漸漸都熄滅了的燈火就知道,很多店都開始打烊,連這間百貨公司也打烊了。
「騙人的吧……喂……我不想死啊嗚嗚嗚……」她難過的哭了起來,啜泣了老半天,才想起自己還是不要浪費口水好了。
身上沒手機、沒行李,只有錢包的她就這樣被關在百貨公司的頂樓,更可怕的是,就算到了明天她可能也還是出不去!
她開始摸黑的四處搜尋這個上面還有什麼可以引起人注意的東西,卻是什麼也找不到,最後還是只能泄氣的靠在大門旁的牆邊,縮了縮疲憊的身子,她愈來愈害怕。
「到底為什麼人家那麼衰啦,我、我不想死,我還想再看學長一面再死……」她趴在腿上,已經放棄呼救的她,乾脆繼續回憶,也好讓自己轉移注意力不害怕。
*
結果袁文莙當然生不出一個滿漢全席。
好在她去找了嚴淵學長幫忙,得知他過年也不會回老家,又在她可憐的攻勢下,嚴淵用網路找到一家可以緊急加訂年菜的店。
「蛤……訂個幾樣菜加個湯就要三千喔!」她立刻垮下臉,她哪有那麼多錢啦。
「你可以用打工來還啊。」
「要打工多久?」
「以之前一天兩個便當,然後一個禮拜三天的話,要兩個半月。」嚴淵迅速的就計算完,然後換得了她更哀怨的一張臉。
「兩個半月,一個禮拜三天……嗚,好啦我出啦。」
「畢竟我也要吃,那就兩個月就好了。」
「真的?謝謝學長!」
嚴淵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個,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的笨蛋學妹,聰明一點的人不都會說一人一千平分嗎?她是生性太笨還是太大方?他都看不懂了。
但是,又騙到了一個幫手幫忙兩個月,他也樂得輕鬆,立刻在她反悔之前就動了動滑鼠下訂。
除夕當天,照慣例的她當然就成了苦力,負責打掃所有的公共空間,一起住的那對情侶早在前一天就先回老家了,要嚴淵出來打掃根本不可能,陶秉書則是很認真的負責指揮她,算是很重要的工作。
「那個窗帘要從旁邊那裏拆,連這點都不會,還想去學人家上什麼新娘課程。」
奴隸的身分加上她之前不小心說錯的話,全都變成指使她很好的工具。
「我一定會成為新娘學校的第一名的!」
陶秉書搖搖頭,先不說台灣有沒有這種學校,她到底哪來的自信認為自己可以第一名?
他無言的看着這個,從剛剛掃個地也可以被掃帚絆倒,拆個窗帘拆到就快要摔下來的傢伙,果然,才剛想着她快摔下來,此刻她已經一個沒踩穩往後倒——
他輕鬆的從後面把她接住,他身上那種淡淡的衣服香氣就這樣包覆著她。
「第一名,我看你是摔倒第一名吧。」他受不了的說著,輕輕鬆鬆的就幫她把窗帘拆下來。
如果真的要等她一個人打掃完,可能到明天都還弄不好,他無奈的幫起忙,轉頭瞥了眼還呆愣在原地的她,「你要發獃到什麼時候?又不是沒摔倒過,怎麼一臉像要去收驚的蠢樣?」
「我的臉最好有那麼丑。」她吐吐舌頭,慌張的搬着水桶去換水。
老媽,今年沒回去過年,真是太好了。她內心覺得自己很不孝的,想着。就讓她任性這一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