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生變
京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謝珊在早朝上被參了一本,直接從宮裏被移送到了大理寺候審,罪名是縱容家人,霸佔良田。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迎春聽到消息的時候只想到這個詞。只是這件事並沒有大家想的那麼快就結束,像是颳了一陣旋風一般,沒過多久,就又抓了一批文臣武將,據說都是審理謝珊案件的時候牽扯出來的。
一時間京城人人自危。
迎春很好奇大理寺是怎麼審案的,一樁霸佔良田案,居然能牽扯出亂七八糟一大堆的大小案件。孫紹祖對此的解釋是“有人趁機清除異己”。這個有人,大概指的就是忠順王一黨了。不過,迎春看孫紹祖的意思也不盡然,裏面也有諸如郝春來之流趁亂打壓對頭的嫌隙。
迎春不管別人怎樣,只要侯府沒事就好。王夫人的事明顯就是忠順王那邊設計的局,鄭氏又一步步的逼着提親,最近侯府那邊王熙鳳幾乎都沒派人過來了,可見是被折騰的無暇顧忌其他。
“府里應該沒事吧。”迎春還是忍不住去問了孫紹祖,孫紹祖的回答是,“暫時無妨。”這個答案並沒有讓迎春安心,果然還沒等她派人去侯府瞧瞧,府里就出事了。
“你說什麼?”迎春看着站在跟前的小紅,有點不可思議的提高了聲音。
小紅是林之孝家的女兒,如今跟着王熙鳳伺候,今天就是被王熙鳳派來傳話的。她雖然臉色發白,但話還說的清楚:“說是咱們家娘娘犯了宮規,皇上看在公主份上,讓娘娘只在宮裏閉門思過,份例也還原樣未減。公主如今搬到太后宮裏住着了,說娘娘德行有失,不能好生撫養公主。”
小紅說話條理分明,幾句話就把事情說得七七八八。元春不知怎麼觸犯了宮規,被罰了。雖然妃位仍在,卻把公主送去給了太后撫養。而且,皇上說她德行有失,這就很嚴重了。迎春心裏翻江倒海一樣,元春進宮這麼多年,別的不說,至少一直是循規蹈矩的。怎麼會突然就犯了宮規呢?話是太監出來傳的,帶的是太后的旨意,訓斥了王夫人和太夫人一番,並沒有把具體的事說清楚。賈璉雖然塞了銀子,可那太監銀子照拿,話卻不肯多說半句。王夫人雖然還在攏翠庵里念經,也被叫了出來聽訓。內監走後,太夫人一口氣沒倒過來,直接暈過去了。
其實太夫人暈過去並不只是因為元春被罰,因為那內監走之前意有所指的扔下一句:“貴府上可真是有個好親戚啊!賈氏雖失德,還有薛嬪在,左右都是貴人呢!”就是因為這一句,徹底惹毛了王夫人。本來元春被罰就夠打擊她了,一聽薛寶釵居然上位做了嬪,差點就在內監面前破口大罵了。
幸虧有賈珠和寶玉死命攔着,這才忍到了內監離開。王夫人立時便開始罵天罵地,罵薛家,甚至還差點罵了皇上。小紅越說臉越白,雖然沒說明白,迎春卻聽懂了。真要讓王夫人罵出來,賈家可就真成了造反了。
迎春趕忙讓人備車,趕回侯府去看太夫人。楚夫人見了她,忍不住抹起眼淚來:“這種事可是怎麼說的,宮裏的事咱們如今也打聽不出來。今日在朝上,你父親也被皇上訓斥了。”楚夫人早在心裏罵了二房幾萬遍了,好端端的做什麼送個女兒進宮,沒占上多少光,銀子花了幾萬不說,如今還帶累家裏。還有個那麼好親戚,偏生要進宮去壓自己表姐一頭。呸!一家子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迎春連忙安慰了一番,又去看了太夫人,見她能吃進去葯,已是睡著了的,提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惜春也接到消息趕了回來,見了迎春便道:“進門的時候見到了二姐夫,如今與我家相公一同去了大伯那邊。”
“你怎麼也來了?”迎春拉了惜春來回看了看,“不是說又有了身子嗎?”
惜春穿了寬鬆的對襟雲緞襖,並看不出來肚子,她笑道:“哪有那麼金貴了,這一胎倒是輕鬆的很,穩當著呢!”頓了頓來回看了看低聲道,“大伯娘給我送的信,太夫人怎麼樣了?可還嚴重?”
“吃了葯睡下了,如今看來無甚大礙,只是到底年紀大了,怕是要好生將養些日子。”迎春嘴上答着,心頭卻忍不住跳了一跳。婉婷郡主可是經常進宮的人,宮裏的消息自然比她們要靈通的多。元春到底為什麼被罰,只怕就算不知具體內情,也能知道些細枝末節。
早有雙至從西廂里出來,對着迎春兩人福了福道:“夫人請兩位姑奶奶進去說話。”太夫人屋裏有李紈守着,崔氏跟着寶玉掐着王夫人回了蘭院,這會子便是王熙鳳服侍楚夫人在西廂里歇着。
迎春和惜春不敢再耽擱,趕忙想攜往西廂去。王熙鳳正在楚夫人身邊奉茶,看見跟在迎春身後的惜春,眼睛亮了一亮忙道:“姑奶奶可算來了,郡主那邊可知道什麼風聲,娘娘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夫人氣的心口疼,見王熙鳳問出了她想要問的話,便也只拿眼看着惜春。迎春忙上前道:“四妹妹懷了身子,這樣着急趕過來,先喝口茶吧。”楚夫人微微一愣,嘆了口氣對惜春道:“是我糊塗了,四丫頭莫怪你大伯母,如今家裏亂着,我倒是一時把你這事給忘了。”又吩咐王熙鳳,“快讓你妹妹坐下歇口氣。”
王熙鳳應聲,忙上前攜了惜春坐到楚夫人下首,又接了丫鬟端來的茶杯,見裏頭只是白水,便送到惜春口邊道:“好妹妹,快喝口水好好與我們說一說。”惜春接了水搖頭道:“大伯母和嫂子快別如此,我自是省得輕重。”
迎春走到楚夫人身旁站定,問道:“妹妹既來了,想是有消息的,母親莫急。”楚夫人嘆口氣,點了點頭。
惜春略微思索了一下,像是在想從哪裏說起,過了幾息的功夫才開口道:“昨日我婆母進宮去陪太后說話,在太后宮裏見到了長公主,隨口問了一句,這才知道如今長公主被皇上交由太后教養了。”頓了頓繼續道,“我婆母雖吃驚,也不好細問。只聽太后的意思,好似是,嗯,”惜春有點不好開口,停了停才又道,“好似是因為娘娘與宮裏一個內監有些不清不楚,被寶,啊不,是被薛大姑娘撞見了。”
屋裏的丫鬟早就都避出去了,惜春話音落下,便靜的只能聽見幾個人的喘氣聲。迎春被這個消息驚的嘴都合不上了,元春?和內監?不清不楚?這是什麼狗血的情節。還有,薛寶釵是怎麼回事,被她撞見了?撞見了什麼?怎麼就剛好被她撞見了。難不成她那個什麼嬪位就是這麼來的?
“咣當!”一隻茶杯被楚夫人摔到了地上,緊接着就是楚夫人壓低聲音的破口大罵:“呸!那薛家的破落戶,什麼屎盆子都敢往別人身上扣!”什麼狗屁!元春可是她從小看大的姑娘,雖說有個不着調的娘,可那孩子卻是實打實的大家閨秀。何況,那可是皇宮,說什麼?跟內監有苟且?放他娘的屁!
楚夫人在心裏罵了個天翻地覆,氣的只拿手捂着心口叫疼。嚇得迎春和王熙鳳一個拍背一個順氣折騰了一盞茶的功夫,楚夫人才吐出一口氣來。
惜春也嚇得不敢再說,好容易等楚夫人平了氣,這才道:“我婆母讓我給家裏送個信兒,這事怕是還沒完。”
榮禧堂里,賈赦正在對着賈政發火:“那個瘋婆娘,平日不好生管教,惹出事來還要牽連府里。好好的家就讓她一個給敗了,又是放印子錢,又是給兒子娶商戶之女,沒她做不出來的事!”
彭晏頭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坐立不安。他見孫紹祖大馬金刀的坐在一邊,絲毫沒有什麼反應,便只得不停的對他使眼色。論輩分他可是姐夫,是不是該出來制止一下賈赦的語無倫次。雖然他也覺得賈政該罵,可畢竟他們這些小輩還在啊。孫紹祖不理他,彭晏只好又去看賈璉。賈璉早就聽得氣死了,要不是礙着賈政是叔父,他都想上去罵幾句。所以任彭晏把眼珠子都快擠出來了,他也裝看不見。
沒人攔着,賈政又理虧,賈赦便好好的發泄了一通。看着賈政被自己罵的灰頭土臉的,賈赦在心裏啐了一口,呸,讓你們二房兩口子平日裏仗着有幾個好孩子就拿鼻孔看人。如今好了,終於抓住機會可以消消氣了。
“咳!這事畢竟已經出了,後頭不知還有什麼結果,咱們家好歹也得準備準備,不能做那俎上肉!”賈赦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眼睛從孫紹祖和彭晏身上溜了一遍,最後停在了孫紹祖身上。“紹祖,你說說!”彭晏到底是皇親國戚,賈赦沒敢真當侄女婿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