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青青
大概是看兒子畫得很好，父母便沒有再反對。
當然，也沒說過贊成。
這意思就是不管，你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若換做以前是不可能的，肯定會說你老老實實讀書，別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任不凡今天沒表現出以往的叛逆，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讓父母感覺他有所改變，態度自然放軟。
這邊搞定，接下來就是畫架的問題。
吃完飯後，他便再度集中於畫架製作。
也許是真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一直弄到半夜三更，還是沒能成功，甚至越做越糟，心煩意亂。
凌晨1點，甚至因為太累而趴在大廳的桌子上昏昏睡去。
次日清晨。
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灑在他的臉上，感覺暖洋洋的。
任不凡睜開眼，迷迷糊糊坐起身來。
發現自己睡在樓上房間，而且好好蓋着被子，頓時一愣。
好像昨晚因為太困，所以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
看來是父母把自己抬上來的？
糟糕！
已經這個時候，畫架還沒做好呢！那我怎麼賺錢，怎麼還趙岩錢啊？
這個時間，父母都已經出去上班，家裏只有自己，非常安靜。
慌慌張張穿好衣服下樓，準備隨便弄點吃的，然後趕快想辦法弄好畫架。
到了樓下大廳，愕然發現中間立着一個相當標準的畫架。
上前查看，用的就是那些舊木材，但是比自己做的畫架好很多。
伸手試試，非常堅固，不會搖晃。
難道是自己昨晚迷迷糊糊間做好的？
不可能吧！
就算真是自己迷迷糊糊做的，木屑到哪裏去了？
轉頭再看，桌上放着一個鋁鍋，還冒着熱氣。
鍋子邊上有菜盤，分別是腌蘿蔔、榨菜和乾菜扣肉。
揭開鍋蓋，裏面是看着就很有食慾的稀飯。
看一眼畫架，再看看桌上的菜便明白過來，這是父母替自己做的。
畫架應該是父親動手，他雖然不是木匠，但以前也偶爾見過維修傢具，手工藝肯定比自己好。
飯菜是母親早上煮的，肯定起得很早，在上班之前做好。
心中一股熱流涌動，暗道自己上輩子為什麼那麼不懂事，甚至到死都在折磨父母。
這輩子，絕不能再走上老路，不能再讓父母為自己操心。
匆匆吃完早飯，將所有作畫工具收拾完畢，背上畫架騎車出發。
到達鑼鼓寺山門附近，已經上午九點左右。
這裏已經車來車往，人山人海，特別熱鬧。
周末遠近遊客都過來玩，很常見的情形。
本地人進鑼鼓寺不用買票，任不凡以前也經常跟趙岩他們進寺遊玩，幾個壞小子偶爾還會偷幾個遊客丟在許願池的硬幣，拿去打遊戲機。
所以對鑼鼓寺熟悉得很，閉着眼睛都能到處走。
鑼鼓寺內不準擺攤，管理人員會阻止，所以只能在山門附近。
這裏是遊客進出的地方，客流量極大，道路兩邊儘是攤販。
好地方都讓人佔了，只怪自己來得太晚。
沒辦法，轉了幾圈，只能在距離山門更遠的公路附近放下畫架，稍稍遠離攤販。
自行車停在旁邊，將凳子放在畫架前面，把提前準備的白紙放在畫架。
這張白紙上是任不凡的自畫像，同時寫有“人物速寫100一幅”幾個字。
擺好之後坐下，等待顧客上門。
過路遊客那麼多，倒是也有駐足觀看的，畢竟頭一次見這個景區出現有人收費畫素描肖像，新鮮。
只不過都隨便看一眼，然後走過去，停留不到3秒，根本沒有意願。
這個位置還算好，身後是一顆大樹，正好遮住太陽，非常涼爽。
但一直坐到十一二點，也是很累的。
最重要的是，完全無人問津，對任不凡的自信心造成很大打擊，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把賺錢想得太容易。
午飯時間實在餓了，取出早上現烤的兩個番薯吃下去，心說再等1小時，若還是沒生意就撤吧！
也許自己想得太好了，哪有這麼容易賺錢的路子？
相比剛開始的自信滿滿，此刻他的臉上滿是鬱悶和煩躁。
吃完兩個番薯，坐了將近半個小時左右，信心更是奔潰，還是沒有人上前。那些路過的遊客與自己對上，剛問一句“要不要素描？”對方就用異樣眼神看自己，然後直接離開。
難道靠素描賺錢，是什麼天大罪過嗎？
越等越是心煩，就在想要放棄之時，旁邊有人好奇湊過來：“同學，你在這裏幹什麼？”
順着聲音轉頭看去，就見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女生，臉上帶着好奇走近。
“你是......”任不凡覺得她有點面熟，可是又認不出來。
“你是三（1）班吳州四丑的任胖子對吧？”女生笑着問道。
“你很沒禮貌！”聽到這個稱呼，任不凡頓覺心中不喜，“我叫任不凡，不叫任胖子！”
又是吳州四丑，又是任胖子，這樣當面叫自己，換誰都不高興。
“對不起啊！”女生一愣，隨後馬上流露歉意，“只是身邊的人都這樣叫，我......”
任不凡因為沒生意，本來就鬱悶，現在又被她這樣一攪和，更沒心情。站起來就準備收拾畫具回家。
“你生氣啦？”女生見他這樣，趕緊輕聲道歉，“我沒有惡意的！在學校見過你，看到你在這裏，就好奇過來瞧瞧。我是三（2）班的沈青青，就在你們隔壁。”
三（2）班的沈青青？
任不凡停下動作，回頭看她一眼，終於想起來了。
就說很眼熟，原來是隔壁班的。
在學校里她穿的是大一號的校服，而且一直扎着馬尾辮。現在卻沒扎辮子，烏黑的長發披在身後，穿着合身的休閑服和緊身牛仔褲，與學校中看到的樣子截然不同，也難怪第一時間沒認出來。
“人物速寫100......”沈青青見他不搭話，走近看了一眼，露出驚訝表情，“你給人畫畫賺錢？定價也太恐怖了！這個價格，有人願意才怪呢！”
“嗯？”任不凡疑惑皺眉，轉頭看她。
“我爸一個月工資才1500，在鎮裏都算很高了。你這100一幅，誰消費得起啊？”沈青青說道，“還是說，你只是寫着玩的？”
100元一幅很高？
記憶中經常看到50元、100元一幅素描......
想到一半，突然伸手拍了一下自己腦門。
記憶中那都是十多年以後，現在是十幾年前，不一樣啊！
也是因為身邊有個小土豪趙岩，隨便就能借出一百多，讓他忽略樂這點。
眼下10元、20元的購買力，就能抵得上十年後一百多。
難怪之前那麼多遊客路過，都只是看一眼，就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感情是這裏出了問題！
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任不凡便不再收拾，趕緊取出橡皮擦掉100的數字。
“喂！”沈青青見狀忙要阻止，不過還是遲了，只能露出惋惜表情，“這些小鳥畫得挺好的，這樣擦掉多可惜。”
“改價格。”任不凡頭也不回，拿起畫筆準備重寫。
“等等！”沈青青想了想，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在他左肩點了一下，“同學，乾脆重新畫一張吧？”
“為什麼？”
“你的自畫像不好看，也會有影響的。我說話比較直，但沒有惡意的。”沈青青說道，“你要放一張好看的素描畫，才能夠吸引別人啊！”
“你是說我又胖又丑，作為招牌不但不能吸引人，反而讓人反感唄？”
“沒有沒有！”沈青青連連擺手，“你就是胖了點，五官還是端正的。但人都喜歡欣賞美的事物對吧？”
“這......”回頭看一眼，她的表情確實很真誠。任不凡猶豫一下，“那我該畫什麼？”
“嗯......這樣吧！”沈青青環顧左右，“你這還有凳子嗎？”
“我就只有一個......”
“哎呀！那你是想讓顧客站着給你當模特？”沈青青皺眉。
“額~”任不凡尷尬不已，果然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問題一大堆。趕忙將自己做着的凳子拿出來，“可以坐這個，我站着就好。”
“拿來！”沈青青搶過凳子，在他疑惑目光下走到前面擺好凳子，然後順勢合攏雙腿，將手放在膝蓋端正坐好。
“你這是......？”
“給你當模特呀！”沈青青笑道，“你給我免費畫一幅......不對，兩幅！一幅我帶走，另外一幅當做吸引顧客的招牌。我雖然長得不那麼好看，但至少還算順眼對吧？用我當招牌，肯定比你的效果好。還有，人都愛看熱鬧，你給我畫的時候，也容易吸引圍觀人群哦！就是這個價格要想好，別定的那麼高。”
“你幹嘛幫我？”任不凡皺眉，自己在學校的名聲並不好，像沈青青這樣的好學生應該避之不及才對。
“大家都是同學，”沈青青回答，“而且我想要一幅素描，你能幫我免費畫吧？收錢我可不幹哦！”
任不凡盯着她，只看到很單純的眼神。
再者，像她這樣長得好看，讀書又好的學生，也不至於捉弄別人。何況自己跟趙岩等人名聲不好，都是別人不願招惹的壞學生，她總不至於自找麻煩。
當下拿起畫筆：“那你坐好，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