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碗孟婆湯—狐不語（四）
（肆）
商言和自家爹爹商量了出去周遊的事宜，她說，她想去的遠一些，大概會到珉國邊境，她想看看大漠孤煙，看看她熱愛的這片土地。
再抬頭，卻發現爹爹的眼眶通紅，爹爹抬手拍拍她的肩，聲音隱隱有些顫抖:“去吧，孩子。是爹爹沒用，是爹爹對不起你。”
她也悄悄紅了眼眶，但她還是笑着在爹爹的手上安慰的拍了拍:“爹爹，是我自願的。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我只是想再出去看看，看看我沒看過的大好河山，再和那個人，多待一會兒。也許不久之後便再也見不到了，所以，我想再多待一會兒。
哪怕，他永遠不知道。
回了自己院子，商言吩咐侍女收拾要出遊的行李和物件，轉頭看見了她的小狐狸。她不知道他究竟叫什麼，但她會叫他阿錯，若是貫了她的姓，就叫商錯，真好聽。
商言在靠近窗戶的書桌上安置了軟墊，窗檯微開便會有陽光透進來，將軟墊照得暖洋洋的。以往，她在書桌看書描字繡花時，阿錯就會蜷在軟墊上，狐眼眯起，就那麼睡過去了，而她一抬眼，便能看到他，看到了，便會心一笑。
而現在，阿錯還蜷在那裏睡得正香。商言有些晃神，這樣的日子，也沒剩多少了吧。
她走過去，也沒管狐狸還睡着，魔爪伸過去將他抱了起來，抬在半空中，看着他在空中掙扎着睜開雙眼，狹長的狐眸里滿是迷茫和困意。她笑笑，將臉湊過去，與他鼻尖對着鼻尖:“小阿錯，我們不久后就要去邊境了，據說那裏大漠孤煙，蒼茫雄壯。怎麼樣？驚不驚喜？”
就為了這點事把本座叫起來？！這小姑娘越發放肆了！
狐不語半眯着狐眸，用帶着肉墊的爪子抵住商言的臉頰，將她推遠一點，又閉上了眼睛。
都說了，會陪你一生就是一生，至於要去哪裏，隨意。
另一邊，倉梧山。
緩緩那小丫頭被關禁閉關了一年多了，至於原因？把鎮山的老祖宗忽悠丟了，可不得重懲！
倒是沒什麼其他讓她不適應的，就是被限制了活動範圍。緩緩在自家狐狸窩看着外面咬牙切齒，老祖宗，求求你快回來吧，咋這一走還不回來了呢？
也好，下次回來指不定就能帶個祖奶奶回來了！
這國都離邊境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商言這次出門，僅帶了車夫和照顧日常起居的侍女，再就是那個撿來的小祖宗了。
路途遙遠，她倚靠着車壁隨手拿了本話本子打發時間，說起話本子，她將話本子向一旁微移，便露出了她膝上的阿錯。
似乎，比起她而言，他更喜歡看話本子呢。她勾唇，微微一笑。
她看話本子，看到哪便會做上個記號。若她沒有發現自己看的話本子記號出了錯，也不會發現話本子被人動過，也就不會發現那個看似俊朗而熱烈的男子，竟會在她睡后偷偷看她的話本子，看就看吧，還時而皺眉時而微笑。
用可愛形容男子似乎有些不對，但是，真可愛啊，若是可以，就這樣暗暗寵他一輩子又何妨？
可惜啊，她的未來已是黑暗，何必再拖一個他下水呢？更何況，她也知道了她不是普通狐狸，能化人形，也許是精魅妖邪，也許是靈獸神仙，但不管是哪一種，他和她終究都只是陌路。
她看過那麼多話本子，至少，無一善終。再說，他對她，又是那樣的感情么？也許，對他來說，只是個暫時打發時間的過客而已。
所以，就這樣吧，在一起多待一會就夠了，就夠了。
等他們終於到邊境的時候，已經是一月以後了，商言也吩咐車夫在路途中停過，一路趕一路游，跨過富裕和飢荒，跨過山川和琥珀，也跨過白天和黑夜。
“快到了吧？”商言掀開馬車帘子望了望外面飛逝的景色，已經開始荒涼，也逐漸看得到黃沙的蹤跡。
狐不語尾巴一甩，跳到了她的肩上，也一同看向了外面。他狐眸一眯，爪子拍拍她示意她往前看去。
忽的大風，颳起大片黃沙，她在黃沙瀰漫中隱隱約約看到了城池，大概就是珉安鎮了吧。
她反手揉了揉狐不語的腦袋:“小阿錯，我們快到了呦～”
為什麼商言說自家爹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家爹爹不僅給夠了她在外所用的銀票，甚至，在這珉安鎮給她買了個小院子，即便她只在這待上三個月。
也不怪這帝王眼紅，爹爹真是太過奢侈了。
本來商言準備上街去轉轉，看看這邊境的市集與那國都的市集有何區別。可惜舟車勞頓，商言原本在院子等着侍女收好院子便換身衣服上街去，不想倚靠着院中石桌便睡著了。
待侍女小荔收拾好，看見自家小姐睡著了，也不敢叫醒，準備取件大氅給小姐蓋上，便往其中一個空屋子走去，那裏還有沒來得及替小姐收拾的衣物。
侍女前腳剛走，狐不語後腳便從外面回來了，他跳上圍牆又跳進院子，正準備往屋子裏跑，卻看到了小姑娘一個人孤零零的趴在石桌上睡著了，卻沒有人給她蓋上一件衣物。
他輕嘆一聲，化作人形，走過去，將她抱起來。平日裏他總是在她懷裏，不曾想，當他抱起他的時候，她也是小小的一團，在他的臂彎間。
他將她放到榻上，仔細為她掖好被子。小姑娘，是不是瘦了？小臉越發嬌小精緻了。
你在想什麼呢？！狐不語扶額，一大把年紀了，作為長輩為老不尊，凈想些不該想的。
他怕動靜太大了，吵醒她，若是她醒來看到一個男人該怎麼解釋？狐不語還是化為狐身，找了榻上離她不遠的地方，蜷成團也睡了過去。
侍女小荔好容易從眾多衣物中找到薄厚適宜的大氅時，卻沒在院子裏發現原本睡得正沉的小姐的身影。
不對啊，明明小姐剛剛還在院子裏呀？難不成小姐醒了自己回房睡了？
小荔站在院子中間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