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康康(五)
宋可遇剛想說他是未成年,不能喝酒。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拿回服務員捧着的信用卡,思量着怎麼把康康給扛出去。
幾個服務員倒是很有眼色的要上前來幫忙,宋可遇想到冉不秋那副挑剔的嘴臉,嘴角抽動一下,還是決定自己親自背。只可惜他的身高沒有冉不秋高,人雖然看着瘦,卻很重,勉力背在了身上,冉不秋的兩條大長腿還拖在地上,宋可遇扭頭腦補了一下,畫面太美不敢看。
一個服務員小跑着過來給他們指路,引着兩人從冷僻的後門穿到了停車場。
呂嫵從車裏下來,試着幫宋可遇一起把康康抬到了後座上。服務員朝着門邊一招手,宋可遇本能的準備進入攻擊模式,眼皮一跳,警惕的問:“幹嘛!”
門后的黑影拖着沉重的步伐,十分僵硬的向宋可遇他們這邊走過來,小山一樣的龐大身型暴露到光亮下,宋可遇被驚嚇的舌頭直打結,覺得哪怕10個袁老師站在自己面前恐怕都不會讓自己這麼無語。
只因為他清晰的聽到服務微笑着說:“冉總剛才已經買下了霸主,您一起帶走吧。”說著把一個菱形的遙控器塞進了宋可遇手裏,“遙控器只是戰鬥模式下用得着,正常狀態直接聲控就可以了,您瞧!”
他扭頭朝着朝霸主說:“霸主,把冉總抬進車裏。”
霸主的金屬關節咔咔作響,兩隻手伸出來,像鐵鏟一樣,輕而易舉的把冉不秋紙片一般輕易的送進了車後座,隨後自己也端坐進去。
“你先等會兒吧,”宋可遇上前兩步,朝着服務員發飆道:“我就不在了一會兒啊,你們這是哄着冉總都幹了些什麼啊?怎麼還買了這麼個玩意兒,”他指着兩米多高身形魁梧的霸主,腦中一個形容詞都蹦不出來。
服務員顯然也沒太把宋可遇當回事,只是擺出一張官方臉:“老闆心,海底針,就算您在,老闆真要幹什麼,也攔不住不是。更何況我們做服務行業的人,都是心心念念把顧客當上帝的。您海涵。”
宋可遇還欲說什麼,被呂嫵拉一拉胳膊,只得作罷。
車行駛在路上,宋可遇側頭瞧瞧坐在副駕駛的呂嫵,又從後視鏡里看看癱靠在後座上的康康,以及端坐如山的霸主,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
一時無語,可笑着向呂嫵吐槽道:“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像做夢,是不是在你們眼裏,覺得能在千世集團工作是我八輩子的榮耀?我和你講,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己,”他一聳肩,“你瞧瞧,唉。”
呂嫵笑道:“我覺得冉總他還挺有童心的,你也可以學一學。”
宋可遇冷笑,“童心就算了吧,虧得我心比較大——誒,對了,見了你幾次,覺得你還是挺文靜的一個女孩,沒想到心比我還大。你的老師固然可氣,可你這麼不管不顧的打了他,如果真的畢不了業怎麼辦?還不如我動手,回頭真出了事,把鍋推給我,不會耽誤你的前途。”
“你就不怕耽誤前途?”呂嫵瞪大眼睛問。
“你也看見了,”宋可遇向後座方向示意一下,“我也就這麼著了,還能耽誤到哪裏去。你真的沒關係嗎?”
呂嫵促狹的一笑,“我沒和任何人講過,我們學校的校長是我表舅。”
“那你還勤工儉學,為項目參加酒局,你這都哪跟哪啊?”宋可遇不解。
呂嫵解釋道:“雖說是我親戚,可我從讀本科道碩士,可全憑藉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一點後門沒走啊。我家條件一般,勤工儉學很正常啊。但是袁老師若是拿畢業當條件來威脅我,我也不想當軟柿子。”
宋可遇勸道:“還是太冒險了,我剛才是看到他往酒里下藥才跑過去救你的,不然到時候只怕你根本來不及說校長是你的誰。”
“我知道有你在啊,如果不是看見你悄悄進來了,我根本不會去接那杯酒。”她道。
“房間裏那麼多人呢,要不是冉總撒錢,只怕咱倆根本都出不去那扇門。”宋可遇搖頭。
呂嫵沒接話,只是扭過頭來更專註的看了他一會兒,“你既然知道這麼危險,為什麼還要來?”
宋可遇語塞,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唱高調就算了,說了連自己都不信,可是又是實話,他想說換做任何一個人身處危險中,只要自己有能力,都會出手匡扶一下正義的。
呂嫵把他的沉默解讀成了另一種意思,臉有些微燙,抿嘴笑了一下,正身坐好,主動轉換話題道:“算了,不逗你了,我是跆拳道黑帶,這麼幾個人而已,我完全可以保護你。”
這下換宋可遇汗顏了,他雖然仗着年輕體力好,可以和別人比劃幾下,可到底沒有專業加持過,只怕剛才要是真動起手來,還沒準真要呂嫵一個妹子來罩着。
想到那種情形,宋可遇臉也發起燙來。
呂嫵捂着嘴打量一下臉紅的宋可遇,心跳不由自主的劇烈跳了起來,她不敢再直視宋可遇英俊陽光的側顏,覺得狹小的車廂里都瀰漫著道路兩旁櫻花的甜膩。
康康劇烈的咳嗽起來,打破了車廂里短暫的寧靜,霸主伸出巨大的手掌如蒲扇一樣拍打在康康胸前,替他順着氣。
宋可遇一抖,很怕霸主那神掌不是順氣,而是讓康康斷了氣。
很快到了呂嫵家前的路口,呂嫵走了幾步又返回來,宋可遇忙按下了車窗問:“怎麼了?”
呂嫵輕快的指指路旁公交車站明亮的燈箱廣告,“我想去看這家馬戲表演很久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去看馬戲表演。”
宋可遇順着她的指向望了一眼,笑道:“還是我請你吧,不過我的工作時間——你也看到了,沒有個準時候,只能有空了再和你聯繫。”
“好,不許反悔哦。”呂嫵笑道。
宋可遇拍拍胸膛,“老衲從來不打妄語。”
“那我記住了!”呂嫵輕快的起身倒退着走了幾步,揮手喊道:“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你沒有機會反悔了喲!”
夜風吹起她的頭髮,清爽明媚,宋可遇被感染了,揚起笑臉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馬路轉角。
“快回去,我累了!”後排響起一個冷冽的聲音,車廂里溫度速降,宋可遇脖子上的寒毛根根倒豎。
他快速的望向後視鏡,只見冉不秋神態倨傲的抱臂坐在座位上,只用眼角掃了他一眼。
“冉、冉總,您什麼時候出來的?”宋可遇有些不適應他的突然出現。
可是任他如何諂媚討好,冉不秋就像鬧脾氣的康康似的,始終側頭,冷眼睨着車窗外,理都不理宋可遇。
直到回到公司辦公室內,冉不秋才冷冷的問了一句:“你怎麼還不走?”
宋可遇打量他一路了,怎麼瞧怎麼像是在耍性子,只得緩兵之計的問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嘛,我陪了康康一天了,也不知道他想完成的心愿是什麼,有什麼是我需要幫忙的?”
冉不秋眉頭一豎,“他有什麼執念你直接問他就好了。”
宋可遇低頭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下文,陪笑道:“冉總哪來這麼大火啊,和我說說,我不是你的秘書嘛。”
冉不秋側抬起窄狹的下巴,手指輕輕點點門旁的霸主,“我覺得有你沒你都一樣,你的工作以後就交給那堆鐵片兒來做也是一樣。”他頓了一下,“還不走?”
那堆鐵片兒得了口令,自覺的走去門口背手站好。
宋可遇後知後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這是明晃晃的職業危機啊有沒有。涉及到職業生涯,那就要認真對待,既然緩兵之計沒有奏效,哀兵必勝不知是否會有點效果。
他作出一副戀戀不捨、欲言又止的神態來,一步三回頭的往門口挪動,走幾步便要使出渾身力氣唉聲嘆氣一番,終於在手觸碰到門的一瞬間,聽見冉不秋不耐煩的聲音:“你又怎麼了?”
宋可遇在心裏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不動神色的嘆口氣道:“冉總,白天聽康康說,他用竹蟲把你的神識困住出不來,我就懸了一天的心,做什麼都魂不守舍的,現在看到你好好的,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那我走了,你要保重啊。”
冉不秋嗤笑一聲,“可笑,區區幾條蟲而已,也想困住我?他既是要回來陽間縱情玩樂一場,小孩子的惡作劇而已,我也就順了他的心意。”
宋可遇忙順桿爬,接口問道:“真有人的執念是吃喝玩樂?”
冉不秋道:“他3歲時就得了白血病,每天活在化療、治療里,從記事起就被家裏關着,衣食住行都有嚴格的限制。拖到7歲時終於等來了配型成功,沒想到手術剛過2年,還是死了。人活一世,只有病痛折磨,自然是不甘的。”
宋可遇隨着冉不秋的描述,面色沉重起來,他突然理解了康康眉眼間那股陰鬱。
哎,也是個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