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雙重人格
比賽時各種視角的視頻在比賽結束之後就傳瘋了。甚至有人將每個人的視角都進行了裁剪，包括從離人身邊傳出的少年沉穩而又內斂的聲音。
視頻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繁鏤的視角，另一半就是即將被預判的人的視角。每一次都是少年的話音落後，某人就會操作着英雄原封不動的走少年預判的路線。
電競圈裏，只要是玩遊戲有點名氣的，電腦文件夾里都備有這樣一份視頻。
橘子打開電腦，發現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猜測少年的身份了。
尤其是打遊戲時他們的談話。
他隨便點開了一個驛站。
“家教嚴，又是英國人，會不會是英國貴族？”
“不會吧，她中文很流利啊。”
“她叫大神阿非，天呢，好曖昧的關係……”
“戰皇好像對她很了解。”
“哦哦，她居然是我家離人的偶像……”
“搞的好神秘。”
“她居然讓大神他們幫忙打遊戲！我的天吶。這關係一定不一般。”
“我看，又是來作妖的。”
“離人說的那件事我有印象。是一個在我們國家很知名的人物。他最近剛好在華夏。”
“嗯，這聲音，我也感覺是小他……”
“怎麼辦，我好激動……”
“是他，沒錯，沒錯。”
“他就是被這兩個叫虞非和龍柏的人誘拐到這裏來的……”
“我說，各位來自歐洲的大佬能不能告訴我們他叫什麼名字……”
“這個，恐怕不能說。”
“對，說不得。”
“我們尊重她的選擇。”
“對，小寶寶，挺你。”
這些是什麼鬼？小寶寶？？？
橘子皺了一下眉頭。
然而，評論越往後看，就越嚇人了。
“歐爾斯特·繁鏤，又名繁鏤·佩羅里奇。只要稍微關注一下外國商業知識就知道了。”
“少年天才，商業巨頭，就在去年，她還上了一次國際法庭呢。”
“各國政府起訴的她。說她意圖形成商業壟斷。畢竟，全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賭場都是他的。歐洲百分之九十的名貴酒業都和他有關係。”
“我的天呢！這樣的人來打遊戲？確定不是來找大神投資電玩城的？”
橘子手抖了一下，繼續往後翻。
“他在聯合國與各國簽了協議保證他門下的產品及項目覆蓋各國不會超過百分之八十，承諾在兩年內濃縮到承諾值。賭場在去年年底縮減到了百分之八十，並一直保持相對穩定，酒業因為市場需要不減反增。從去年的百分之八十五上升到了今年的百分之九十。據報道，是家族內部出了問題。畢竟濃縮回去就意味着每年會少入庫幾千個億……”
“我記得他家族那邊最後妥協了。畢竟他都在國際上承諾過了。”
“本寶寶表示不懂。”
“沒想到他真的在華夏。那我公司與他的合作，他為什麼遲遲不出面？”
“是覺得我公司沒有誠意還是合約不滿意？”
“不管怎麼樣，我覺得他的業績摻水了。他今年才十七歲好不好。”
“我的天吶，我進錯驛站了嗎？本來是要看新入DLQEA戰隊的人的，怎麼感覺自己誤入了國際商圈？？！”
“……”橘子看了一眼還在嗨的眾人。這種……這要怎麼處理？！
他正準備再翻頁，卻發現手機畫面開始自動跳轉，從出現他名字開始以後的評論都開始出現“可能存在違法內容樓主已及時刪除”的字樣。
最後連這句話都被抹去了。
真的是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橘子只好合上了手機。
“電話打完了？”龍柏看了一眼少年。
“嗯。”繁鏤又坐了回來，“感覺有點餓了，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吧。”
“嗯，也好。”虞非起身，“到我家去吃吧。”
“這不太好吧？”少年笑了笑，“麻煩。還是去我住的那裏，我做好吃的。”
“我說，我們去酒店吃怎麼樣？”離人提議。
“不了。”繁鏤否決了他，“吃頓家常飯而已。不要搞得跟應酬一個樣。”
“？”繁鏤突然被虞非攬住了肩膀，“幹什麼？”
“跟你去你那裏。”虞非笑了一下，“我想嘗嘗你的手藝。”
“想的美，我只是隨口一說。”繁鏤推開了他。
而龍柏只是看了一眼他們，“我回家了，家裏還有事要我處理。”
“嗯。”繁鏤應了一聲。
“我還要直播，你們去吧。”離人也笑了一下，“雖然我也很想嘗嘗偶像的手藝。”
朝歌見離人都不去，自己和繁鏤更加不熟悉，也就不打算再貼上去了。這樣反而尷尬。
於是，去繁鏤住的地方做客的就只有虞非一個人了。
因為夏天的燥熱，越臨近夜晚，這座城市裏就會越熱鬧。
路過商業中心時，繁鏤就被虞非拉着走了進去。
“你要買衣服？”繁鏤跟在虞非身後。她其實很享受這種跟在別人身後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哥哥又回來了一樣。安全感十足。
“沒有，給你買。”虞非看了一眼少年。
“不用，我剛買了。”繁鏤下意識的拒絕。
“你是男是女？”虞非突然問。
“……”被發現了？繁鏤疑惑，但沒多意外。自己除了裹了胸，平時並不怎麼注意，所以被發現難免。
虞非見少年不回他話，不尤皺了一下眉頭，是自己說話太重了傷到她自尊了？
像他這樣優秀的人應該從來沒有被別人這樣嘲諷過吧？
“少年，你穿粉色很難看。而且只有那種極其粉色系的女孩子才會喜歡這種顏色。”虞非解釋說，“會被認為是女孩子的。”
沒有發現？繁鏤將手放到口袋裏，“有嗎？”她還沒回到英國時其實就是很喜歡粉色的。只是後來，長大了很多，就對這個顏色提不起興趣了。
虞非挑了一件寬鬆的奶白色防晒衣，上面是一些看起來很拽的字母。
少年試了一下，“那就這件吧。”
一點也不挑，給什麼穿什麼。
虞非又讓他試了一條中短褲，搭配一雙透氣的鞋。
“你腳也太小了吧？”虞非將少年原來的粉色鞋子收起來，“37號……”
“我哪知道。”繁鏤回了他一句，下意識的去看他的腳。目測，42號。
虞非發現少年特別嬌小，尤其是骨骼。
“就你這小身板，估計以後連女朋友都抱不起來。”
“確實抱不動。”少年笑了一下，“這件事在英國都不是什麼秘密。”
虞非以為少年因為這件事心裏不舒服，就沒再提，安慰了幾句，“沒關係，你今年才十七歲，等再大一點就抱得動了。”
“再大一點也抱不動。”少年系好鞋帶，站起來走了幾步。
虞非只當少年在賭氣。
付完款后，兩人就往繁鏤住的地方走。
天色逐漸開始變暗，風裏帶着一股清淡的香味，少年不尤的笑了起來，“公園裏有人在賣草藥，我去看看。”
“鼻子這麼靈？”虞非跟着她走。
“嗯。估計你家狗都沒我靈。”繁鏤道出了此時虞非心中所想。
“我家狗是警犬。”虞非提醒她。
“看來我搶不到他的飯碗了。”繁鏤笑了一下。
“為什麼？你要對自己有信心。”虞非拍了拍她的肩膀。
繁鏤嘴角抽了兩抽，“阿非，我能不能給你兩拳？”
“不能。”
少年繞過熙攘的人群，來到了擺放藥材的地方。卻在看見賣葯的老人時，面色一變，拉着虞非就往回走。
虞非感覺到少年拉着他的手握的很緊，甚至，在不停地顫抖。
應該是她剛才看見了什麼衝擊到了她的神經中樞。
虞非回頭看去，那個賣草藥的老人身穿乾淨的休閑服，正在給顧客介紹各種草藥的藥用價值。
“這個是靈芝，入膳的話煲湯最好……”
繁鏤應該就是在看到他后才變的不對勁的。虞非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細問，否則會傷害到他的。
晚風吹拂，少年一直走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你說，這是不是命運呢？”
虞非不回她的話。
“可是，我要是去打擾的話就算是我失約了吧？”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吧。我估摸着我要的食材我下屬就是這裏買的，那就不用擔心品質的好壞了。”
“你會做葯膳？”虞非猜到了。
“嗯。一個英國人會做葯膳，很不可思議吧？”少年笑了一下。
“的確。”虞非笑了一下，“但是華夏傳統文化你幾乎熟能生巧，也沒什麼驚訝的了。”
繁鏤沒再說話，走的飛快，就像是在逃離。事實就是她確實在逃離。
要說這中藥，市場上大多都是來自專業的種植機構的。
只是五年前醫藥世家雲家消極歸隱后就再也沒聽說過哪家藥材純正的傳聞了。
繁鏤帶着虞非回去時，所需要的食材白執事已經準備好了。果真是繁鏤想的那樣。
“明天派個華夏人過去，就說老闆看上了他的藥材，希望能夠固定購進。和他簽個長期合同。”繁鏤聞了聞小茴香。
“是。”白執事只當她是為了葯膳。
虞非看了看滿桌的藥材，好聞極了，簡直誘人犯罪，“你都不避嫌的嗎？”
“你遲早會知道的。”繁鏤看了他一眼，“我家的案子只要翻出來，這些陳年往事都藏不住。我也不打算藏。”
繁鏤脫掉了上衣，脖子上掛着的指骨項鏈隨着她的動作一晃一晃。
虞非猜測這個吊墜有某種特殊的含意。她平時洗澡的時候都佩戴着。
“我去沖一下澡，”少年笑了一下，走進了裏間，“你隨意。”
“好。”
這裏原來不是少年的居所，所以風格和他本人有一定的差別。依他的性格可不會將就委屈自己。
虞非忍不住的想要去了解少年。他接觸她越多，就會發現她變的越來越神秘。
太過活潑開朗了。虞非聽到浴室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她的性格不像是一個商業大家該有的風骨。虞非在網上了解過她的，根本沒有這麼好說話。她在掩飾，又在作給誰看？他看見的她，和商業里的她就像是兩個不相干的人。
虞非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
最後，虞非看向了正在整理東西的白執事，“你們家少主人，是不是有多重人格症？”
白執事震了一下，“你怎麼知道的？”
那麼就是了。
“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環境因素？”
“後天。是一種適應環境的心理努力，目前還沒有表現出危害來，反而對整個家族有利，所以就沒有治療。”白執事如實回答。他調查過，這個少年學過心理方面的知識。
而且，心理疾病本身就危害很大。即使不打算治療，控制的住也行。
“她有幾重人格？人格根據環境切換時，會不會出現失憶症？”
“兩重，並沒有出現過失憶的現象。”
“另一種人格和現在的樣子差別很大？”虞非打開電視機將聲音調高了些。
“是。現在佔主導權的人格使得少主人脫離了貴族的一切修養和禮儀。她甚至看上去就像是還沒進入社會還在被未成年法保護着的人。而另一種人格佔主導權的時候，小到一頁紙張的擺放，大到一件事處理的是否完美，她都會一一要求，就別說穿着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虞非又問。
“知道。她說，這是英國貴族家族該有的模樣。”
“原來如此。壓力和責任太大，那種人格是她為了緩解壓力自己塑造出來的。並不是一種消極的人格塑造。而她塑造出來的人格，應該就是歐爾斯特與佩羅里奇家族家訓處事的縮影。”
“難怪兩位老家主對她的那重人格那麼滿意。”
“只是，隨着她心理的逐漸成長，這種隨着環境切換的平衡遲早會被打破。打破的瞬間，她將因為責任和壓力處在精神分裂的邊緣！若他控制力足夠強大就會建立一種新的平衡。或者將這兩重人格融合為一種。總之，這種用心塑造出來的人格就是患者想像中的自己。完美精緻，沒有破綻。她一方面逃避責任，一方面又接受責任。和其他患者不同，她轉換人格是在自己知道的情況下提前轉換，所以，一旦有什麼突發事件，也還是會刺激到她。看醫生是避免不了的。”
“意思就是，那種人格必須消失？”
“不是要讓消失，而是要緩解她的壓力，讓她不再逃避現實，讓兩種人格融合在一起。”虞非說完，轉移了話題，“她什麼時候學的葯膳？”
也是這時，少年穿着睡衣邊擦頭髮邊走出了浴室。
白執事一愣，不明白剛才的話題為什麼要瞞着繁鏤。但是，就憑電視的噪音浴室的水聲又怎麼能阻斷聲音的傳播呢。何況浴室隔音效果不好。估計他並不知道他家少主人聽力極好。
少年穿着的睡衣是極其可愛的小熊套裝，和第一次撞破的那件睡衣也是兩種風格。
那天她脫離工作準備考試，應該剛好在調整人格。舉止優雅言談內斂，卻又溫潤如玉。沒有職場中那麼殘忍，也沒有現在這麼隨性。禮儀也恰到好處。
繁鏤也沒有拆穿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要不要過來幫忙？還是說你沒進過廚房？”
“我小時候就跟着父母在軍隊生活，什麼活不會？”虞非起身，拿了吹風給繁鏤吹頭髮。
發現她的髮根已經開始出現金黃色了，“你什麼時候染的發？”
“上次人格替換的時候。”繁鏤回答他。
她果然都聽見了。
“感覺怎麼樣？”虞非問的是她現在的心理狀況。
“還好。”
“我剛才看到你只用了幾分鐘就進行了一次調整。”虞非突然說。
“嗯。阿非你真敏銳。我剛才第一反應就是調整人格，然後再處理買草藥的事。”繁鏤笑了一下，完全沒有被發現的覺悟。
“什麼時候就不會再依賴這種人格之間的轉換了？”
繁鏤突然面色變了變，下意識的抓了一下脖子上的指骨吊墜。
“繁鏤，轉移注意力。”虞非也看出了少年的不對之處，“深呼吸，什麼都不要想。”
“我很清醒，阿非。”繁鏤看了看繃緊了狀態的虞非，“也許是真相水落石出的時候。我家族的血案，在整個世界，並不是什麼秘密。”
“別把自己逼太緊了，繁鏤。”虞非整理着她的頭髮，“要是堅持不下去了，就把壓力釋放出來，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創造新的人格才能最完美的分擔壓力。”
繁鏤逐漸的放開了捏着吊墜的手，卻不回他的話。
“對了，哪一個人格是被創造出來的？”虞非突然問。
“就這個。”繁鏤隨意的擼了擼虞非幫她吹乾的頭髮，順手紮成馬尾，“你看到的這個。無憂無慮，沒有禮儀，沒有仇恨，沒有殘暴，做一切自己喜歡的事。理想中的自己，同樣表現出了自己內心的性格。乾淨。”
“我以為，那一個才是創造出來的。”虞非突然說。
“為什麼？”
“因為責任着種東西太大的話，誰都不會接受。你反而是接受了。那又為什麼要創造這個人格。”虞非突然覺得有點不真實。往往是創造出來的人格最容易消失。
還能為什麼，繁鏤笑了一下，卻沒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