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落入凡塵
在虞非的休息室里做了一些緊急處理后繁鏤便被送到了醫院觀察了兩個小時。
臨近午後才被送回到住處。要去重案組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被耽擱了下來。
虞非去探望時,少年還窩在床上打點滴。
看來是真的很嚴重。
她雙眼緊閉,被子幾乎蓋過了額頭。房間裏也守着不少人。
虞非整理了一下被子,試探少年的體溫。還好體溫已經正常了。
也許是因為虞非的手有些溫涼,在碰到少年的額頭上時,少年反而主動的蹭了蹭。頗有些撒嬌的意味。
少年皮膚好極了,手感更是沒的說,虞非思考了好半天,終沒有將自己的手拿開,“還真是溫室里養大的嬌嬌,這樣容易中暑的體質,怕是去了歐亞聖軍校會很辛苦。”
“唔,”少年不舒服的動了動,像是有醒來的前兆。
虞非準備抽手,少年反而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因為習慣,少年搭上來的恰好是插有針頭的右手,虞非驚了一下,沒敢再亂動。
連睡覺都不老實。
虞非皺眉,等着她睜開眼睛,已經做好了訓她一頓的準備。
然而,少年卻沒有睜開眼睛,只傳出極其軟糯的聲音,“哥哥……我想吃好吃的蔓越莓……”
舉止就像個小寶寶一樣。倒是符合她的昵稱。虞非被她這麼一鬧,便沒了訓她的心思。明明都要成為大人了,像個小寶寶也就算了,偏偏又可愛的緊,虞非喜歡的不行。也不去計較她誤以為自己是她哥哥的事,況且他也打算將她當做自己的弟弟來疼愛。用另一隻手小心的安放好她搭上來的手。
繁鏤哥哥死的挺慘的。他記得她有說過,她哥哥總是給她帶蔓越莓吃。想來,自從那之後,她就沒再吃過了吧?和她相處的這段時間,他也確實沒見過她吃。
這個時候想這些是不是很不應該?虞非皺眉頭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說想吃蔓越莓了。現在市面上應該是有的,只是新鮮與否就要另當別論了。虞非看向了受在這裏的白執事查爾斯。像是在詢問。
“聽聞,江城三江地區。那裏氣候溫和土壤肥沃有小面積種植蔓越莓供自家食用的農戶……”查爾斯慢條斯理的推了推鼻尖上的單片眼睛,“我今天早晨向她提了一句。她這就惦記上了……”
“那你為什麼不去討要?”虞非隱約覺得他話里含有深意。
查爾斯站的筆直,“如果我去了,家族那邊就會知道。大多和少主人有關的事,家族都是忌諱着的。家族那邊在知道少主人的目的地是江城的時候就已經震怒了。”
“為什麼?”
“家族隱晦罷了。”查爾斯不打算再多說什麼了。
虞非也不再過問,貴族的事,往往複雜的很。三江地區接近江城的邊緣四面環山,路程也不算遠,只是要繞彎路。
跑一趟也沒關係。
轎車飛速駛出城市繁華的地段,遠離了各種喧鬧和混雜耳根也清凈了下來。
約摸過了兩個小時,沿着並不寬敞卻又暢通無阻的路,遠遠的,虞非就看見一個老人在前面攔他的路。兩側是一望無邊的農作物,他的身邊停放着一輛拉貨物的腳踏車。看起來倒像是出了什麼故障。
他應該是見過這個老人的。這是虞非想到的第一件事。只是影響不深刻,他想不起來。
車輛緩緩停下。虞非放下車窗,“怎麼了?”
“請問您是要去哪裏?”老人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能載我一程嗎?人老了腿腳不利索……”
微風拂過,虞非聞到了一股很好聞的味道不尤的眯起了眼睛,“您是……”虞非看向了腳踏車裏用布蓋起來的東西,“賣草藥的?!”
“嗯。”老人家笑了一下,“您也買過我的草藥嗎?是不是很好?”
虞非點頭,“是很好。”他大概已經對查爾斯所說的家族隱晦有些眉目了。
虞非下車,找來繩子將腳踏車栓在車后,又讓老人家上了車。
“老人家怎麼稱呼?”虞非專心開車。還不打算問他關於繁鏤的事。
“哈哈,他們都叫我草藥爺爺,你也這麼叫吧。”老人家倒是開朗的很。
不打算報上姓名嗎?虞非也不強求,“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賣草藥嗎?怎麼往家裏走?”
“我本來在城裏小區買了房子的,今天遇到一個企業家,說是要合作高價收購我的草藥,不求多,只求好,我回去和家族商量商量……”草藥爺爺笑彎了眼睛。
“……”這個企業家出自哪裏,應該不難猜。算是陰差陽錯。虞非不尤的多看了他幾眼。
家族……
“那小夥子你這麼晚了又是要去幹什麼?”草藥爺爺也放鬆下來。
“我朋友生病了,想吃蔓越莓,聽說三江地區有。就是不知道具體位置……那您知道嗎?”繁鏤大概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吧,否則怎麼會派B國人去問收購草藥的事。
……
“我家族的案子只要查出來,這些陳年往事就都藏不住。”
……
虞非實在想不通眼前的人和繁鏤家族的案子有什麼關係。要說繁鏤的葯膳是在這裏學的也不為過,只是再深一點的,目前他還揣測不出來。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少年應該在B國生活過一段時間。他記得她說過自己的青梅竹馬是B國人。而她又對B國傳統文化了如執掌。
“蔓越莓?”草藥爺爺顯然是愣了一下,面色變的很微妙,像是在期待,“B國很少有人會喜歡蔓越莓吧?你朋友是……”
“她在A國生活過一段時間,回國度假,矯情的很。”虞非回答時不忘看一眼老人家。
“這樣啊……”草藥爺爺的聲音里明顯的帶着失望,“我那裏倒是種植了一些。是有一些的……”說著,原本開開心心的老人家卻突然間紅了眼睛。
“老人家您怎麼了?”虞非皺眉。
“沒什麼,人老了就是這樣,很容易記起一些傷心的事。”老人家擺了擺手。
“您家裏可還有什麼親人?”
“我啊,就是老光棍一個,早些年的時候就追隨着老爺子了。”
“你家老爺是……”
“落魄之家,落魄之家罷了……”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沒什麼好提的。”
“……”虞非不再多言。卻越發的開始心疼起了繁鏤。
遠處復古的小院被遍野的葯田包圍着。
山野里靜謐的黃昏並沒有因為虞非的到來而被打破。
細細碎碎的蟲鳴聲斷斷續續的傳來,虞非在稻草做的小亭子裏休息,草藥爺爺摘了蔓越莓給他。
確實只有很小的一方。但偏偏就是這一小方,查爾斯卻一清二楚。
虞非離開的時候也沒有看見房子的主人出來。真的是安靜極了。空氣清新怡人,是一個美麗而又不識凡塵的好地方。很適合隱居……
虞非原本打算將蔓越莓給查爾斯,自己就不上去了。可偏偏又擔心的不行,總歸是要看上一眼的,況且這個時候道路也堵的很,反而會讓他更煩躁。
況且他發現龍柏的車也在。
這個時候少年已經完全清醒了,只是面色還是不怎麼樣,穿着小熊睡衣盤腿坐在沙發里翻看着一本類似於推理的書。頭髮散開着,略微有點潮濕。
卻不見万俟龍柏。
“阿非。”看見來人,繁鏤才將腿放了下來,“你怎麼現在才來看我?”
虞非將手裏的東西放下,“我現在才來?”
“嗯?”繁鏤不解,順着他的手看去,“蔓越莓?!”聲音裏帶着欣喜。
下一刻便伸手去拿,“我今天做夢夢到向哥哥討要蔓越莓來着,他嘴巴上說不許我吃,結果還是買了給我,我還沒吃到就被龍柏吵醒了,氣的我當場就胖揍了他一頓!”
“我去洗一洗你再吃。”虞非看她,“龍柏呢?”
“在廚房呢,他答應給我做頓宵夜做為賠償。”繁鏤朝着廚房努了努嘴,已經將一顆還帶有果粉的蔓越莓丟到了嘴巴里。
酸甜飽滿的汁液立刻充實進了嘴巴里。繁鏤卻愣了一下。
一般來說,人都會有味覺記憶的。虞非看着少年,“怎麼了,不好吃嗎?”
“怎麼會,和草藥一起孕育出來的果子,最是滋補養生。”繁鏤看着他,舔了舔微乾的嘴唇,像是在回味,“是查爾斯說的吧。難怪你來的這麼晚。我也是在昨天看見時才知道他們在江城的。”
“他們是……?”
“一些本該消逝的人罷了。”繁鏤面色蒼白,“不用去洗了。這些果子沒有用過任何激素和農藥,再乾淨不過了。小時候就是掉地上沾了泥土的也吃。”
虞非沉默,許久,也吃了一個,“是很好吃,那種乾淨的地方,想必連泥土都是有營養的吧?”
繁鏤看着他,面色依然發白沒什麼氣色。
這時,龍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混沌走了過來,襯衫的袖子被卷了起來,身上還繫着繁鏤的小熊圍裙,“宵夜來啦!”
其實也談不上宵夜,畢竟現在才7點左右。太陽都還沒有完全落下。只是三江地區四面環山,所以遮蔽了太陽的光芒,所以讓夜晚來的早了一些。
“……”在虞非記憶里,龍柏一直都穿着很正式。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他。
彷彿因為繁鏤中了一次暑,所有人都落入了凡塵。
她小時候吃沾了泥土的蔓越莓。虞非實在是想像不出來。畢竟她一天要洗上三四次澡……
“疑?阿非你也來了啊!”龍柏愣了一下將混沌放在繁鏤面前,下意識的看了一下繁鏤的穿着,確定不會暴露性別後才擺好了餐具。
“怎麼有蔓越莓?”龍柏拿了一顆丟到了嘴巴里。
只覺背後涼嗖嗖的龍柏立刻往前一躲,但還是被繁鏤扔過來的抱枕砸中了,“小祖宗,我錯了!”
“哼。”繁鏤端起碗驕傲的別過頭去。
虞非突然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不尤的皺起了眉頭,“別折騰了,繁鏤吃飯。”
“哦,”繁鏤應了一聲,還算乖,“阿非也沒吃吧?龍柏你做的夠不夠?不夠我再煮點餃子。混沌阿非肯定吃不飽。”說著繁鏤將腳丫伸進了拖鞋裏,伸手隨意的將頭髮扎在一起。
眉頭稍稍舒展,“你先吃你的,不然涼了。”倒也沒有拒絕她的提議。
“嗯。”繁鏤笑了一下,“龍小柏,廚房外面那個柜子裏還有圍裙。再去和些面,我吃完了做餃子餡,一會兒一起包。”
“我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你倒是使喚的順手。”龍柏不滿的看了她一眼,“阿非,我們一起。”
“OK。”虞非看了一眼繁鏤,“快吃你的。”
“嗯。”繁鏤這才端起了碗。
“小心燙嘴。”虞非又忍不住的叮囑了一句。
“……”繁鏤原本打算吃的動作改為了吹氣,“我又不傻。”
“……”龍柏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也不做口舌之爭。
還好提示的及時。
“走吧。”虞非往廚房走去。
許是一個人獃著無聊,在虞非系好圍裙時,繁鏤就端着碗來到了廚房,倚在門口看着他們忙來忙去。
他們也由着她的性子。虧她還是A國貴族,沒有禮儀也就算了,吃飯連餐桌都不需要了。
就地吃完,繁鏤進廚房沖洗乾淨后就開始準備餃子餡,“阿非喜歡吃什麼口味的?我看看有沒有食材。”
“我喜歡蓮藕。”龍柏舉了一下手。
“沒問你,龍小柏。”繁鏤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幫忙系一下圍裙。他喜歡什麼,她還是知道一些的。青梅竹馬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
不過,他應該是打算瞞着虞非。
“香菇。”
將蔥姜切成末,虞非發現她準備的食材有點多,“可能吃不了這麼多。”
“時間還早,我們多包一些,到時候你們帶回去給家裏人嘗嘗。”繁鏤擠干用擦板擦碎的蓮藕的水分。
“嗯。”想的挺周到。
思考了一下,繁鏤又做了蝦仁餡。
繁鏤皮膚白嫩極了,站在操作台前包餃子的時候,手指靈活的不行。
虞非拿了手裏抓拍照片。
閃光沒關。
“嗯?”繁鏤抬頭看他。臉上隱約沾了些麵粉。
“你遲早都要被爆出來,我發個微博。提前給你圈一波粉。”虞非解釋了一下。
“嗯。”不過,她還需要圈粉嗎?繁鏤將包好的餃子擺好,“理由太牽強了,阿非。”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拍她照片了。
“是嗎?”虞非笑了笑。
龍柏用手指沾了麵粉一點一點的在繁鏤臉上塗抹均勻,“當乾粉用正好。”
繁鏤不阻止他,“龍小柏小朋友,恭喜你又多了一個可以寫進作文的素材。到時候作文老師一定會對你讚不絕口,不僅作文寫的好還給你媽咪找到了一種新型乾粉化妝品。我要是老師一定建議你去申請一個專利,找一家化妝品公司進行長期合作,從此以後走上人生的巔峰。”
“……”
“繁鏤,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
“?”
“就是你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時候。”
這樣的氛圍越發的溫馨了起來,虞非發了少年深夜複習,打球和現在的照片。順帶配了一句話。
或許,我們一直都在凡間,只是在某些不為人知的黑夜裏太過努力,讓人誤以為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