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風
李麗站在門口脫鞋的時候還沒站穩,細弱的手臂扶着牆才沒跌倒。林清越注意到她的手背關節處紅紅一片。
這不是李麗。就算天塌下來,李麗都能保持形態優雅,如浮水的天鵝,笑得溫柔可親。今天的李麗,對林清越來說都很陌生。
林清越趕緊上前,握住李麗的雙肩。李麗只是低着頭。
林清越搖了搖李麗,“Lily,怎麼了?Lily?”
李麗全身虛脫般,軟若無骨。任憑林清越一個勁的晃。
林清越把人扶到沙發上,進廚房泡了杯熱可可出來。
李麗癱倒在沙發上,宛如一具美麗的屍體。
林清越輕輕撥開她臉上的的長發,驚憤地瞪大眼睛。
只見李麗左臉上青腫一片,有些地方還透着血絲。右眉處有一道抓痕。
那雙好看的柳葉眼已經乾涸,目光空洞,兩道乾枯的淚痕掛在傷痕纍纍的臉上。
“誰幹的?!告訴我。”林清越狠狠地說,“老子卸他一條腿。”
李麗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住了林清越的手。
林清越看了看李麗的手。傷口處一被擠壓就汩汩冒着鮮血。
林清越翻出藥箱,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綁上繃帶。綁好還吹了一下,“痛痛飛走。”
以前李麗幫林清越包紮時也是這麼說的。
李麗終於哭了出來。
林清越抱住她,拍她的後背,“好了沒事了沒事了,等會我們去醫院處理下臉上的傷。這麼漂亮的臉可不能毀了。”
李麗在林清越懷裏點點頭。
“告訴我是誰打你的。”林清越說。
李麗只是不斷搖頭。
“為什麼不說?”林清越又生氣又着急。這會兒還不能罵人。
叮鈴鈴鈴鈴。
李麗的手機突兀地在此刻響起來。
林清越要去接,李麗一把攔住林清越。
林清越見狀,便一定要接這個電話了。
論力氣,李麗遠遠不是林清越的對手,只是徒勞地拉着林清越的手臂,哭着說“不要接,求你了,不要接......”
林清越掙脫開李麗的手,拿出手機。
是程銘。
“喂。”
“你在哪裏?”程銘的聲音很不耐煩。
林清越心裏出現一個可怕的想法。
程銘見對方沒有回應,又惡狠狠地說道,“你個騷貨在哪裏?我問你話呢,聽見沒?!”
想法證實了。
“是不是你打的李麗?”林清越面色陰沉,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情緒。
“你是林清越?!你去問問你的好閨蜜做了什麼好事!她晚上沒空和我吃飯,原來是和公司里的小白臉混到一起了!”林清越聽見對面有砸東西的聲音。
“那只是我公司里的前輩。”李麗聲音嘶啞。
“你把手機給李麗,這是我和我老婆的私事,你最好別管。”程銘語氣里充滿威脅。
“你tm說誰是老婆呢?我告訴你,從今以後李麗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也不準再來找她。”林清越沉了沉嗓子,“否則,我見你一次,卸你一條腿。”
程銘是有點怕林清越的。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程銘不相信林清越白白瘦瘦的樣子是跆拳道黑帶,偏要和林清越比扳手腕。結果三秒不到就被林清越扳倒了。
“你把手機給李麗,我有話和她說。”程銘說。
林清越剛要掛電話,手機就被李麗搶去了。
“你不要再找我了,否則我就報警。”李麗聲音冷得林清越都一哆嗦。
“老婆我錯了。”只聽見程銘哭着說。咚咚咚砸牆的聲音林清越都聽得到。
李麗拿着手機面無表情地聽着,手上的繃帶白的刺眼。
“我後悔了,我應該相信你,我現在就想看到你......”程銘嘶吼着,“每打你一下我的心就痛的要命,你讓我看看傷怎麼樣了好嗎,求你了......”
李麗還在聽着。林清越奪過電話就掛了。
李麗抬頭看林清越。
“看什麼看?”林清越看也不看李麗一眼,“你是不是還想和他在一起?”
李麗沒有說話。
“打女人的男人,都是人渣!他這次打你,就會有下一次!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林清越收拾好醫藥箱。
李麗突然冒出一句,“這是我和他的事。”
林清越有些目瞪口呆,轉而又面色平靜,“行,不要我管是吧。我只告訴你,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被他害死的。”
李麗淡淡地說,“那也與你無關。”
林清越杏眼充滿水霧,心裏像被揉進了玻璃渣,一時難受得說不出話。拿起外套穿好鞋就出了門。
“砰”一聲,門重重地關上。
林清越站在門外就哭了。不是為自己難過,而是為李麗。李麗曾是所有女孩都夢想活成的樣子。從小到大,李麗一直都是校花也是學霸,是林清越心中的榜樣,純良無害的性格讓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天使。她眼看着李麗這樣美好到不真實的存在,就要被程銘這個深淵吞噬了,卻無能為力。她在懸崖邊拚命想拉她回來,卻被她狠狠地咬了手。
她別無辦法,只能哭。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
是蘇晨。
“越越。”蘇晨的聲音帶着疲憊,卻還是很溫柔。
林清越接了電話,本想止住哭泣好好說話,張口卻就是哭腔。
“怎麼了?”蘇晨聲音緊促起來。
“沒事。我就是感冒了。”林清越說。
林清越逼着自己笑了笑,緩和了面部肌肉。
“還不跟我說你這幾天去哪了?”林清越責問道。
“我在你宿舍樓下了。”蘇晨說。
林清越一怔,鼻子一酸又想哭。
“我就來。”林清越掛了電話,揉揉哭紅的眼睛就下了樓。
蘇晨穿着一件ports經典白t,搭配灰色牛仔褲和一雙寶緹嘉的棕色皮鞋,長腿筆直地站在溫暖的路燈下等她。林清越朝蘇晨跑過去,蘇晨笑着張開雙臂。
林清越緊緊環住他的腰,聞着他身上的香味,被狠狠揉皺的心漸漸舒緩開來。
“不要離開我。不要突然消失。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林清越悶在蘇晨懷裏說。
她已經失去了Lily,蘇晨絕對不可以拋棄她。
“好。我不會再消失了。”蘇晨一隻手摸着林清越的頭,一隻手輕輕林撫了撫林清越小巧的耳朵。
“你再讓我抱一會兒。”林清越支支吾吾。
“嗯。”蘇晨也回抱她。“想抱多久都可以。我在。”
林清越又不爭氣地想哭。
蘇晨注意到她忍得一聳一聳的肩膀。
“想哭就哭吧。我不問為什麼。”蘇晨親了親林清越的頭髮。
林清越嗚嗚嗚就開始哭。蘇晨輕輕拍着林清越的背,像在哄小孩。
所有的委屈,氣憤,傷心,不安在他這裏都被化解,悲傷像初春的殘雪,被太陽融化蒸發,化作五顏六色的泡泡。
林清越哭夠了。眼淚掛了一臉。兩手背在身後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
蘇晨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林清越轉身背着蘇晨開始擦眼淚擤鼻涕,扔到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蘇晨接了個電話,林清越只聽見他說,“我在外面。”“你管我這麼多幹什麼。”“我和你沒什麼可說的。”便掛了電話。
林清越拉了拉蘇晨的手,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蘇晨笑着反握林清越的手,“肚子餓不餓。”
“餓。”林清越哭訴道。她為了給晏欣撮合李喬丹,就沒吃晚飯。剛剛又被李麗的事一折騰,就把晚飯就給忘了。這會想起來還沒吃完飯,胃就開始抗議。
蘇晨似乎是有讀心術,“是不是還沒吃晚飯?”
林清越圓圓的杏眼裏還有淚水,點點頭。
“吃烤肉嗎?”
“吃!”林清越哭腫的眼睛瞬間有了神。
蘇晨開車帶林清越來到了他們相遇的商場。上了四樓,只見一家烤肉店分外惹眼。
幾個歪歪扭扭的藝術字招牌:姜西虎烤肉。門口擺了個胖子的廣告牌,慈眉善目笑眯眯。
一進店。坐在吧枱的老闆,也就是那個胖子,看到蘇晨就站了起來,“蘇總大駕光臨啊。”胖子帶着兩人去了裏面的包廂,一邊熱情地嘮着嗑。林清越有個破毛病。看到胖子就想笑。她是覺得胖子都圓乎乎的好可愛,透着莫名的喜感,並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可很多被林清越笑過的胖子可不這麼想,心裏恨死了林清越。有的甚至因為林清越還減了肥。比如林清越的同班同學趙東。瘦下來以後都是拿鼻孔看林清越。
林清越看着老闆後頸一圈圈的肉,哈哈哈就笑了出來。
蘇晨和老闆同時看向她。
林清越尷尬地要命。
蘇晨用攬着林清越的手拍拍她肩膀。
那老闆也樂呵呵,“姑娘笑得真好看,你這一笑我老薑心裏就像開花了一樣。”隨後又補充一句,“和蘇總也是真配。”
林清越想說些什麼道個歉,蘇晨卻開口了,“謝謝你,老薑。”
“蘇總和我客氣什麼?”老闆找到空包廂,給兩人安排位置坐下,打了個響指叫來一個穿着考究的服務生,“我先不打擾了二位了。”
林清越看了看菜單,咽了下口水。
這裏簡直就是搶錢。
一盤烤牛舌500人民幣。
“寶貝啊我們換家店好不好?”林清越挽着蘇晨的手臂撒嬌,“我不好意思讓你請我吃這麼貴的烤肉。”
“沒事,我在這裏吃不要錢。”
“??”
“這個商場是我家開的。”蘇晨拿起小茶几上的茶壺,給林清越倒了一杯茶,輕輕吹了吹,“有點燙,你慢點喝。
什麼長得帥個子高腿長腰細溫柔體貼又多金的魔鬼?
“那...那我隨便點了。”林清越接過茶,興奮地翻起了菜單。對着服務生嘰嘰喳喳了一會,菜單就寫滿了。
林清越突然想到這個商場的名字“易蘇廣場”。林清越聽戰略貿易老師講過,易蘇商業地產股份有限公司是全球商業地產行業的龍頭企業,易蘇廣場由其投資,在全國已經開了百餘家,成為了當地的地標性建築。而這易蘇的蘇就是蘇晨的蘇。再聯想起蘇念溪的話。
沒錯了。
“你是蘇世林的....”
蘇晨做了個“噓”的動作。
老子的初戀男友就是易蘇集團的繼承人。
有點慌張,有點不知所措,有點狂傲不羈。
“蘇晨我好怕。”林清越戳了戳蘇晨的白凈的手。
“我在呢,不怕。”蘇晨翻烤着烤架上的肉,淡淡地說。
“我怕你家裏這麼厲害,我哪天喜歡上別人會死無全屍。”林清越心裏壞笑,她想看蘇晨吃醋的樣子,哪怕是皺皺眉。
林清越腦補了畫面: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蘇晨把烤熟的肉夾到林清越碗裏,“誰最帥?”
“你最帥。”
沒想到蘇晨接著說,“那有我在,你還能看上別人?”下巴微揚,像極了一隻傲嬌的波斯貓。
林清越被堵得無話可說。
所以說男人不能誇,一誇就臭屁。
“來,張嘴。”蘇晨左手托起林清越下巴,右手夾起一塊烤肉。桃花眼撲朔,讓人沉醉。
林清越乖乖張嘴。
沒想到香噴噴的烤肉沒吃着,卻嘗到了那人柔軟微涼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