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批被拋棄的人

再次睜開眼，韓毅發現自己竟然坐在地上，身邊沒有筱筱。

他心裏咯噔一下，迅速站起身，大聲喊道，“筱筱，筱筱。”

“筱筱......

筱筱......”

韓毅的聲音竟然又傳了回來。

是回聲，這裏竟然有回聲。

他環顧四周，自己彷彿在一大塊巨大的黑雲之上，前方有一面高可通天的石門，視線再向遠眺望，在更遠處也有幾塊黑雲，但是一層比一層高，每一層之間都由石階連着，韓毅大概數了一下，算上自己腳下這一層，一共有十層巨大的雲層。

韓毅心中一驚，仔細回憶剛才發生的事情，最後得出結論，這應該是他的精神世界，至於為什麼腦中會出現這樣的世界，他也不知道。

雖然韓毅很想在這裏探個究竟，但是他心裏更惦記筱筱，在精神世界裏，無法顧及到現實，他要回去。

他腦中想着要回去，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們沒事吧？”

韓毅的身後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他還保持着進入意念中的姿勢，雙手抱着小傢伙。韓毅沒有馬上回應聲音的主人，而是捏了捏小傢伙的小圓臉，軟軟QQ的，又抱了抱小傢伙，肉乎乎圓滾滾，確定小傢伙沒事，才再次安心。

韓毅記得剛才自己之所以沒有掉到冰里，是因為緊急關頭，一股力量推了他一下。

而那股力量，肯定不是人的手，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不是來自一個點的力，而是如同一陣風，將他整個人托起來，輕輕的放在岸上。

韓毅轉身，不由眼眸一怔，身後的竟然是一位老者。

在齊市零下二十度的天氣里，老者只穿了一件長袍，江風徐徐，長袍隨風舞動，白眉銀鬢，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仙風道骨。

韓毅除了在電視上，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打扮的老人。而且韓毅確定這身道袍絕對沒有夾棉。

這可是零下二十度的齊市啊，能把北極狼凍成狼狗的齊市。

驚愕的神情只是一瞬，韓毅真誠的說道，“謝謝你。”

“不用謝，本來也是因我而起。”謝青楊慈祥的說道，又笑眯眯的看了眼筱筱，“小姑娘真可愛。”

筱筱眨着大眼睛，剛才的意外把小傢伙嚇壞了，看到打扮古怪的老爺爺還有點怕，怯生生的躲在爸爸懷裏，勉強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又把小臉藏進爸爸的頸間。

謝青楊面容慈藹，目光如炬，向韓毅微微點頭，便轉身準備離開，他要去江心的位置，那裏是剛才陳強墜落的地方。

“我們都會死嗎？”韓毅突然開口問道。

謝青楊身體頓了一下。

韓毅將筱筱輕輕放在地上，在小傢伙耳邊小聲說了句話，小傢伙興奮的點點頭，便又開始在爸爸腳邊堆起了雪人。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我們會死，為什麼還要每年假借體檢的名義拿我們做實驗。”韓毅的聲音不大，他不想讓筱筱聽到這些，畢竟有關生死的詞太過沉重，他只想讓孩子無憂無慮的過每一天。

陳強在高空墜落時，衝擊力太大，使半米厚的冰面產生裂痕，謝青楊只是追捕陳強，卻看到這對無辜的父女，便施以援手，本是舉手之勞，可萬萬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會問出這樣的話。

謝青楊眼眸閃爍了下，笑了。“你怎麼知道我跟給你們體檢的人是一起的。”

韓毅嘴唇輕抿，面無表情，“你有超自然能力，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那些給我們體檢的人也不是。”

謝青楊有點意外，卻還保持着微笑，“你覺得我們每年組織體檢是在用生命作實驗？”

“我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但我有權知道真相，你們抽走我們的血到底做了什麼。”

韓毅的聲調不大，卻非常堅定，謝青楊開始重新審視眼前這個青年。他發現了他有特殊能力，卻沒有絲毫畏懼，甚至在詢問死亡時，都是一臉釋然。

謝青楊本來就不想隱瞞世界的變化，這也是他和組織其他高層的矛盾之一。頭上的黑雲，越來越多的覺醒者，老百姓又不是瞎子，不可能看不到，消除記憶這種事，也就在開始的時候做做，現在數量劇增，很難完全實現了，封鎖網絡消息的辦法也只能管住一時，不是長久之計。

謝青楊看向遠處的冰面，長袍隨風舞動，“被那場雨淋過的人基因都發生了改變，我們抽取了所有血液樣本，可以確切的告訴你，死亡只是時間問題。我們每年組織體檢，確實是需要你們的血液樣本，但是並不是做實驗，而是想找到讓你們活下去的方法。

我們想如果可以抑制基因突變，就可以救這些和雨水接觸過的人們。

這四年來，我們都在努力嘗試。”

“可是你們失敗了。”韓毅輕輕嘴唇微抿，目光堅毅。

他們的努力韓毅根本不想聽，他只關注結果。

謝青楊的話被打斷，視線閃動了一下，默認了。

韓毅雖然早在陳強口中就知道他們這些排隊體檢的人會死，可真的得到肯定回答時，心中還是一沉。這個世界變了，而他們卻是在這場變化中，第一批被拋棄的人。

韓毅低頭，輕輕撫摸筱筱的頭頂，小傢伙雙手捧着兩團雪，向前一扔，輕盈的雪花被風吹散，“爸爸，你看，飛走了。”

韓毅深呼吸，看向謝青楊，“你們研究就證明是有方向的，只是還沒有成功，按照理論，怎樣可以不死。”

“成為覺醒者或者成為有覺醒資質的人。”

“普通人不能活嗎？”

“嗯......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長期飲用噬骨水，但是噬骨水太珍貴了，這種資源目前無法普及給普通人身上。不過即便是這樣也只是續命，無法根治。”

“如何可以得到噬骨水？”

“噬骨水非常稀缺，即便是覺醒者也不一定可以得到，目前政府會將一些噬骨水作為獎勵給覺醒者中的強者來提高他們的能力。”

謝青楊第一次和陌生人說這麼多，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對這個年輕人有問必答。雖然這些也不算秘密，早晚有一天，全世界的人們都會知道。

韓毅一面微笑的回應小傢伙，和她互動，一面思索着謝青楊說的話。

他將一小撮雪花順着風吹散，輕盈的雪花隨風飛舞，小傢伙在一旁又蹦又跳。

“我再請教您最後一個問題，噬骨水只可以續命，難道真的沒有可以徹底抑制基因突變的方法嗎？”

謝青楊陷入沉思，過了許久，飄揚的雪花在他的銀鬢間飄過，“有，不過沒人可以製作出解藥。”

“沒有什麼是不可以。”韓毅的聲音不大，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謝青楊愣了一下。

“筱筱，我們走吧。”韓毅想要知道的都已經問了，揉了揉小傢伙的頭頂，轉身離開。

至於如何製作出解藥，韓毅有信心自己早晚會知道，而現在，他要做的是成為覺醒者，拿到噬骨水，讓筱筱繼續快樂的活下去。

在這個冷漠的世界，筱筱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動力，他是筱筱唯一的依靠，無論世界變成什麼樣，無論周圍人們身體結構如何發生改變，他只有一個身份，父親。

為了保護女兒，可以不惜一切的父親。

謝青楊身體輕盈向後，雙腳騰空而起，浮在半空，直到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完全消失在白色的地平線。

他轉身，長袖一揮，江心的大洞中飛起一個人影，謝青楊單手拖住，消失在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