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七十章:小鬼抓人
飯後一杯淡茶,茶氣縹緲,緩緩裊裊讓空氣也都隨之安定了下來。
軟榻中間擺着張小桌子,桌面上放着一沓厚厚的書冊,好看的花體在書冊間有序排列,好看的像是一幅畫卷。
常樂洗漱完畢,穿着舒適的衣衫,隨意地扎了個馬尾,就着比平日裏更加亮的燈光伏案工作。
司伯言坐在她的對面,翻看着奏摺,疲憊之時偶爾抬眼看一下對面的人,又多了幾分精神。
光線在二人之間靜靜地流轉,彷彿能聽見火苗帶動時間流淌而發出的輕微“噗嗤”聲。
門外月上中天,蟬聲陣陣,也無法影響到他們二人的專註。
喜鵲在外觀望許久,最後忍不住進屋提醒。
“陛下,近子時了,還是早些休息罷。”
“子時了?”
司伯言輕輕合上手中的奏摺,望了眼門外的天色,確定時候不早了,便放下奏摺看向對面的常樂。
對面的人已經打了不知多少次的哈欠了,上下眼皮明顯都在打架,一直強撐着檢查着兩位學者的初稿。
“明日再校對罷。”司伯言輕笑,聲音溫和。
常樂翻看了下書頁,備為惆悵地嘆了一聲,“還有一頁,我看完就睡。”
司伯言未再多勸,只是看着她捧着詞典翻了許久,這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繼續往下看。
信手拿過詞典,這東西還是第一次看見,上面大部分都是對那個英吉利亞文的詞解釋,用毛筆歪歪扭扭寫出來的,字跡不太好看,但明顯是常樂自己寫的。
“這是什麼?”
“什麼?”常樂抽空抬眼,又看回書冊,“那是詞典,我把每次學的生詞都整理了一遍,就算忘記了還能再翻一翻看一看。”
“A、B、C……你這樣的編冊手法也是你家那邊的?”
司伯言饒有興緻地翻看着,還好還有不少的英吉利亞文他是認得的。不過還是沒有系統學習過英吉利亞語,對看常樂手中的初稿也是有一定的難度的。
“嗯。”常樂點頭,“這詞典到時候還可以留給其他學習英吉利亞語的人用,做參考。你看,我隨手又編了一本書出來。”
司伯言寵溺地看了她一眼,不可置否,“是,不錯。不過你這毛筆字寫得不怎麼樣,英吉利亞文也寫得不怎麼樣。”
“……我也沒有系統的練過。”常樂一個白眼翻回去,“而且我們寫得都是簡體字,簡體英文,這種花體都是藝術體,沒人會在編書的時候用,我也是才學。”
她一度跟兩位學者學習花體,但還是更加習慣簡單的寫,以至於兩位學者很多時候都是一臉嫌棄的樣子,督促她堅持用花體,把她難得腦殼疼。
司伯言笑了笑,“而且這編排還挺奇怪的,從豎的變成橫的,從左到右地寫。”
“習慣了就好了,我們的書寫和閱讀習慣都是這樣的,就算是寫漢字也是。”
“漢字是和大氏文一樣嗎?”
“嗯哼?”
“那為何你們沿用了西大陸的寫字方式,沒有沿用我們豎著從右到左的書寫?”
常樂頓住,抬眼瞧了下問的格外認真的司伯言,搜光了腦子裏的存貨,也只能簡單的說出一句話。
“這是個非常複雜的原因,還涉及歷史,國情導致,這個你就不用特別詳細地知道了。”
司伯言挑了下眉頭,知道她是不能明確地解釋出來也沒有戳破,只是繼續地翻看手中的詞典。
“確實可以重新整理一遍,讓同文館裏的人用用。平日裏跟着你們的幾個學生,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能當大任的?”
聞言,常樂抬眼,“你這是想找人代替我的位置啊?不是說好了讓茜絲來嗎?你都讓她加緊學大氏語了。”
“這大氏畢竟是我們大氏人的,總不能管理西大陸事務的還全是他們西大陸的人,我們大氏的顏面何存?我也只是想讓僖嬪將這《西大陸傳》繼續完成,並未說過讓她做典客。”
這一番話十分有道理,常樂也沒有什麼好辯駁了,咬着炭筆的尾端仔細地想了想,腦子裏將她手下的那幾個學生過了一遍。
“都還行,性格不一樣優缺點也很明顯,具體說哪個能擔當大任一時之間我也不能給個肯定的答案,接下來我再好好注意注意,順便問問兩位學者他們的表現。”
“嗯,那你仔細看清楚了。”司伯言瞄了眼她手中的冊子,“最後一頁看完了嗎?”
“還沒呢,都怪你老要跟我說話,你別說話了,我趕緊看完。說起來城裏的情況怎麼樣了?我看城裏是越來越亂了。”
常樂忍不住還是開了個話題。
司伯言瞧她一眼,不打算回答的,但還是被她殷切的求知慾打敗,只能寵着簡單回答。
“一天抓不到江番自然就無法定民心,等抓到了自然也就散了。這個時候你把鏈子拿回來還是有些唐突了。”
“百里大爺不在我不放心。”常樂撇了撇嘴角,拍了拍胸口紅寶石在的位置,“他一直放在玄靈觀也不見得安全。”
“它放在你身邊最是不安全。”司伯言嘆了一聲,見她委屈下來,也是沒辦法,“你還是小心點,長春道長的靈符千萬不要離身,江番既然盯上了你,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嗯嗯,放心罷,絕對不離身。”常樂肯定保證。
……
漆黑的巷道,地面存着一片片淺淺的積水,不約而同反射出月亮皎潔的光影,發出瑩瑩柔光。
隨着“吱呀”一聲,一隻綠色的繡花鞋從門縫裏伸出來,跨過門檻不經意踩在水坑上,踩碎了靜謐的月光,踩得細水四濺,帶起地上的臟污貼在紅色的長裙裙邊。
另一水坑裏倒映出一個曼妙的女子來,女子左右四顧,用帕子掩了臉面,低頭便打算匆匆離開。
忽地,她的面前出現個穿着麻衣短衫的男子,斗笠遮住整個腦袋,二話不說抬起袖管。
女子的臉色瞬間扭曲,緊緊地捂住空空的脖頸,似乎要窒息。低頭竟是只發現一對空空的袖管,根本沒有看見雙手,當即掙扎的大叫,嘴巴卻是被無形的手捂住。
四肢絕望地揮動,最後一下將面前人的斗笠打掉,竟是空空如也,面前沒有人,只有漂浮的空衣裳,當即受驚暈了過去,整個人也彷彿漂浮在半空中。
地上的斗笠被撿起,重新套在空蕩蕩的腦袋上,再次把整個腦袋遮住,轉身就要鑽入巷子,身後的郎當聲由遠及近。
是刀鞘碰撞鎧甲的聲音。
一大片光亮也迅速蔓延過來。
那“人”回頭看了一眼,看清了沖在前面的易河盛,在光亮蔓延到面前的時候迅速拖着昏厥的女子進入了黑沉沉的巷道之中。
“哪裏跑!”
易河盛將手中的火把一扔,踏地施展輕功飛上屋頂,迅速追上去。
瓦片被踩得誇誇直響,驚動了熟睡的屋主人,屋內人俱是驚然但不敢睜開眼睛,用被子矇著腦袋靜心聽着房上的動靜。
直到動靜消失,還是久久無法睡着,身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被子裏只能聽到自己仍舊快速跳動的心跳聲。
拐了兩條漆黑的巷子,易河盛一躍而下,擋住了那“人”的去路,那“人”拖着女子猛地剎住。
突然陰風四起,有什麼將他的肩膀抓住,還不只是一隻手的感覺,下刻他的雙腳也被抓住,整個人被抬起來,亂風迷人眼,他已經看不到追逐的“人”和女子的身影。
驚覺是着了道,易河盛雙手握拳,擰眉大喝一聲,猶如虎嘯,通身的蠻橫氣魄將陰風深深震碎,抓住他的幾個小鬼飛離幾尺遠。
易河盛一個翻身平穩落地,順勢從腰間抽出回月劍來。
“爾等宵小,有本事露出身來!”
一陣桀桀怪笑猶如小鬼低語,易河盛立馬警惕觀望四周,下刻笑聲便消失了,一切歸於平靜。
不多時,手下拿着火把趕過來。
“將軍,將軍!”
“將什麼軍?趕緊抓人!”
易河盛怒氣衝天,轉身朝着條巷道跑進去。
……
“易河盛,你居然讓人當著你的面搶走了個女子!這就是你的能耐?”
軍營之中,石來善指着易河盛破口大罵,聲音能傳的整個軍營都聽到,軍帳之外的人神色不一,大多數是對易河盛的嘲諷。
“大將軍別生氣。”李一瑞上前安撫,“易將軍這不是遇見了小鬼嗎?易將軍能安然無恙已經很不錯了。”
聽聞這話,易河盛又有些惱怒。
未想到他堂堂的一個將軍居然被群小鬼給糊弄了,不過是群不入眼的東西,死後還不安生!若是被他再遇見,定然讓他們永不超生!
石來善見他還是一臉的蠻橫,剛下去的氣又上來了,又指着他的鼻子大罵。
“你還不服氣是不是?平日裏看在你是易家人的份上,本將軍就沒追究你的目中無人,這次犯了大錯居然還不知道悔改,橫眉豎眼的跟誰呢?”
“這次是我疏忽了,我一定會把人找回來!管他是妖是鬼,我都不會輕饒!”
“你不會輕饒?本將軍還不會輕饒你,本將軍這就要替鎮國公好好地教訓教訓你,來人,軍法伺候!”
石來善大手一樣,門外的士兵立馬進來,望着易河盛面面相覷不敢動手。
“還等什麼?拖下去罰軍杖一百,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使不得大將軍!”李一瑞忙出面阻攔,“易將軍只是沒有跟玄靈觀的道長們一起夜巡,出了這種事也是不想的,更何況看在鎮國公的面子上,就饒了易將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