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第三十一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早晨起來的時候,外面又是白茫茫的一片,巷子口出來,路上還沒什麼行人,積雪的路面上也還沒有踩出一條路來。剛出門蘇向暾便凍得面色發青,在掌心呵了口熱氣,繼續向學校走去。

在一段上坡路,儘管已經十分小心了,還是滑倒了。她從左邊摔下去,手掌下意識的撐在地上,擦咔一聲,在寂靜的早晨格外清晰。緊接着屁股着地,不偏不倚正好是針孔處……

蘇向暾感覺自己胳膊下半截的骨頭,直直的插進來上半截裏面,疼的她一個激靈,臉色瞬間慘白。而屁股上的痛更是讓她直接冒出了眼淚,差點將牙齒咬斷。

積雪下是結實的冰層,她毫無掙扎的一路滑到坡底,才緩緩停下來。右手滿是雪渣,她顧不得擦一擦,直接扶住直挺挺的左胳膊。她輕輕捏了捏肘窩,鑽心的疼痛瞬間讓她額頭冒出一層密密的冷汗。

她望向四周,這個時候,這條路上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她只好自己掙扎着爬起來。然而連腰都沒來得及直起,就再一次跌倒。

因為穿的厚,積雪同樣也很厚,第二次摔倒,倒沒有第三次傷害。只是有病在身的人,情緒總是很脆弱,蘇向暾很泄氣,也很絕望,索性就這麼坐在地上不再掙扎。

幾分鐘過去,還是連個上學的同學都沒有,簡直不可思議。她不知道的是,別的人都繞路走了,只有她一個不知者無畏,卻被攔在坡下了。

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除了白的過分雪還是雪,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什麼生物,安靜的出奇。自己一個人好像是天地間的棄兒,被遺忘在一個無人的角落。

胳膊肘彎處的傷,疼痛難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骨裂了。再也忍不住,眼淚湧出,滑向下巴,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滴落,暈開在雪地里。

接着她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心裏委屈極了,也難過極了。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收聲。眼淚還在悄無聲息的落,但心裏卻稍微好受了些。

“蘇向暾,你不要哭,站起來!”

“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你也真出息!”

“不許哭了,站起來!”

“快點爬起來,沒有人會幫你的!”她這樣在心裏告誡自己。幾番心理掙扎,才擦乾眼淚,有勇氣嘗試着再一次爬起來。

好不容易爬起來,才意識到天色已經大亮,不用看錶,就知道又遲到了。望着面前那冰雪鋪滿的路面,兩側連個扶着的牆都沒有一面,平時沒注意腳下的路,此時看起來卻如此難以攀登。

她心裏打起了退堂鼓,幾乎沒怎麼遲疑,便轉身走上了來時的路,乾脆曠課算了。

直到走出了數步,才堪堪停住腳步。看着來時平坦的路,再回頭看看要放棄的路,理性告訴她,不能回去,不能放棄,只是短短的一段路而已。感性卻不想去攀登,想一退再退。

她面色猶疑,一時進退兩難。冰冷的手指僵硬,蘇向暾握緊,鬆開,再握緊。最終還是沒有回家,一步一個腳印,在雪地里前行,向著學校的方向。

到教室里,早讀已經結束了,同學們帶進教室的雪,在有暖氣的教室里消融,有股潮熱的氣息迎面撲來。

蘇向暾注意到,不少位置上仍然空着,“我還不是最差的,對吧?”在心底這樣問自己,勉強安慰自己的一身狼狽。

很難想像,就在一年前還是那個驕傲任性,目下無塵的女孩,不過短短一年,就如此卑微脆弱了,所求的竟然只是‘不是最差的’。身上那些脆嫩的枝枝葉葉,已被成長修剪的乾乾淨淨。

左胳膊雖然還痛的厲害,但是也不再那麼僵直,她告訴自己,算了,不去管了,忍忍就過去了。

這個冬季似乎格外的漫長,蘇向暾的病也陪着時間遊走。感冒,扁桃體腫大,然後再感冒,扁條體再腫大,反反覆復,沒玩沒了。再一次向班主任請假,要去打針的時候,班主任建議乾脆去切了得了。

她蒼白的笑了笑,並沒有聽取。醫生說過了18歲,扁桃體就不會發炎了,所以還是忍忍吧。

在這個冬天裏,蘇向暾窩在溫暖的教室里,不去關注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去關心那個人的手今年冬天有沒有再凍傷。儘管大腦中幾乎每天都在重播者那個人的音容笑貌,但她,在忍,在等,等那些記憶模糊,淡去。

對於學習,她真的已經沒有太多精力顧及,吃完葯總是昏昏沉沉,似睡非醒。每天最後一點的堅持就是:按時點卯。

已經好久都沒有說過話了,看着周圍的同學在笑在鬧,覺得十分無趣,也不能理解,明明沒有絲毫笑點,他們卻笑的那麼開心。

蘇向暾就像個局外人,就那麼冷漠的看着,煩了就皺皺眉頭,抱着頭趴在桌子上睡覺。

好久都沒有交過作業了,老師們看着她帶病堅持上課,就格外寬容。

這天晚飯吃的遲了,去上晚自習時,路上走得急,幾乎是踏着鈴聲進的教室。剛剛坐定,便見語文課代表前來收取作業本。

蘇向暾一如既往,冷漠的吐出兩個字:“沒做!”。

卻見課代表捏住衣袖,抬起胳膊,輕輕的擦拭掉她鼻翼上滲出的小汗粒。

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竄進鼻腔,蘇向暾怔怔的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張臉,面頰上幾顆小小的雀斑,唇角微微勾起,平靜柔和。

彷彿她不是在為一位從來沒什麼交集,甚至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同學拭汗,而是在做一件習以為常的小事。

整個世界一片安靜,蘇向暾彷彿聽見了冰雪消融的聲音。

老師們都規定,在上晚自習之前將作業交上去,方便當天批閱完。不知道為什麼,語文課代表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即刻就將作業本抱進辦公室。

她將作業本放在講桌上,便回到了座位。自始至終她沒有對蘇向暾說過一句話,別說責備,就是催促也沒有一句。

可她的這個舉動,讓蘇向暾有種她在特意等自己的錯覺。不管她為什麼這樣做,蘇向暾都沒辦法再不寫語文作業,作業題是一段文言文的翻譯,以及課後的兩個習題,題量不是很大,語文對蘇向暾來說從來都不是難事。

已經好久都沒有學習過,可是中考成績依然能維持中下游而不墊底,歸結到底,無非就是語文和歷史政治成績在支撐。

翻出抽屜里一本粘了些灰塵的語文作業本,想着剛才那突兀的一幕,下筆的瞬間一連串的淚珠滴在潔白的紙上,慢慢的暈開。

蘇向暾低着頭平復了心緒,重新翻出一本嶄新的作業本,認真的寫起作業來。時光從筆下輕輕滑過,快下自習時,蘇向暾合上作業本,在封皮上寫上名字,交了上去。

在下自習鈴聲響起之前,她看見課代表穩穩重重的抱着作業本出了教室。

往後再也沒有交集,她們彼此都像沒有發生過那一幕,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又似乎改變了些什麼。

從此以後,蘇向暾總會早早寫完語文作業,在晚自習之前,放在課桌右上角。看着課代表過來收走,然後過去收別的作業。

大冬天的,蘇爸爸還在忙着跑車運貨,當他冒着風雪進門時,帶着笑溫和的問:“你怎麼一直病着哩,好了么?”

蘇向暾眼睛瞬間凝結出淚珠,帶着哭腔叫了一聲:“爸爸!”,撲向蘇爸爸懷裏便撲簌撲簌的掉眼淚。

蘇爸爸越發溫柔的摸着她的頭,“哭什麼?怎麼了?”

蘇向暾搖搖頭不說話。

蘇媽媽在旁邊笑着道:“快向你爸爸告狀,我感情是個后媽,虐待你這寶貝女兒了,看把人委屈成什麼樣子了。”

蘇爸爸寵溺的拍拍她的頭,開玩笑道:“是不是媽媽虐待你了?那她應該不敢啊。敢虐待爸爸的寶貝,趕出去吹北非去!”

蘇向暾不依的在爸爸懷裏撒嬌,雖然眼睛含淚,但是也被爸爸媽媽逗笑了。

蘇爸爸繼續摸着她的頭,語氣悵然的道:“都快到爸爸肩膀這裏嘍,17歲的大姑娘了。我還一直記着那年,你媽媽在做飯,我看着你玩耍。一時不注意,就聽見身後沒聲音了。一轉頭就看見你趴在兩床疊在一起的被子上睡著了,那時剛比那兩床被子高出半個頭,偏着頭臉蛋睡的紅撲撲的。再一不注意,你就長這麼大了!”

蘇向暾再次眼淚簌簌的流。也許是覺得媽媽和自己一樣是柔弱的女人,她照顧自己已經夠麻煩了,自己還給她訴說委屈太過分。也許是忍了很久卻無法訴諸於口的情緒突然決堤了,總之17歲的大姑娘蘇向暾在爸爸懷裏哭的不能自抑。

哭過之後,心情不再那麼鬱結,吃藥打針積極配合,終於痊癒了。無病一身輕鬆,穿着爸爸給她新買的衣服,黑色的短羽絨服,黑色的打底褲,黑色的馬丁靴去上學。

她向來喜歡夏天一身白,冬天一身黑,媽媽買的別的衣服就不穿,就是這麼單調的固執。

蘇向暾幾步登上四樓的台階,正巧沈脩在樓梯口背書。看見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嘿,你換穿衣風格了?前兩天棉滾滾,圓潤的都能滾起來了!”

“說的什麼話嘛!”蘇向暾不滿的嗔怪他,然後在他面前轉了個圈,“怎麼樣?好不好看?”

她本來身材高挑,如此裝扮更是顯的雙腿修長。

沈脩不停的點頭,“恩,夠酷!”

“切~,走嘍,去教室啦!”說著就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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