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破土而出
隨着天氣轉暖，愛吃零食的蘇向暾，也往校園內的小賣部里跑的勤快了些，除了糖果外，就屬葡萄乾了。她常常買了葡萄乾，撕了包裝袋，往書上倒一些，邊吃邊寫作業。
季言凝轉過身來看見了，睜大眼睛驚訝的說：“那裏面有蟲子，你都沒有發現么？天吶，你都吃了多少了？”
“哪裏有？我吃了這麼久怎麼沒有發現？”蘇向暾心裏有些不舒服，嘴裏含着的不知道是吐還是咽。
“那是你從來沒有搬開看裏面的，我上次搬開親眼所見！”季言凝煞有其事的說。
旁邊的文君堯聽到這裏后，笑的十分燦爛。
蘇向暾餘光瞥見，覺得是嘲笑自己嘴饞的連蟲子都吃。惱羞成怒的翻書，潑水似的，將所以葡萄乾粒撒向季言凝。雖然砸在身上並不是很疼，但是季言凝還是變了臉色，怒罵道：“不識好人心！”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季言凝再也不會轉過身來和她聊天，和她一起去吃飯，一起學習。蘇向暾也沒有主動認錯求和的意思，兩人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趨勢。
很快，季言凝和另一名新轉來的女生穆玲玲形影不離。
蘇向暾冷眼旁觀，總覺得自己和季言凝快三年的友誼，還比不過人家不到三個月的相識，和穆玲玲在一起的季言凝笑容都燦爛真誠了許多。
她自己悄悄嘀咕，“原來她對一個人掏心窩子的好是這樣的，不知道為什麼，我與她之間似乎有一層莫名的隔閡，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她收回了一直偷偷打量着二人的目光，決定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
一向形影不離的人突然陌路，還是很不適應。蘇向暾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更糟糕的是，她一個人默記東西或者聽課的時候，腦海里總是時不時的竄出文君堯的音容笑貌，擾亂她的心神，讓她煩不勝煩。
其實她自己不知道，她的目光也總是有意無意的尋找文君堯，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心思澄明，能保持着一顆空靈透徹的頭腦來聽每節課。
去操場上體育課時，恰好看見班主任從面前走過去，她腳步頓了一頓，有種立刻上前找班主任換座位的衝動。但卻只是眼睜睜的看着班主任走遠，只自己嘀咕道：“真想找班主任給我換個座位！”
走在她旁邊的慕佳佳正好聽見了，滿臉戲謔的問：“是不是他太優秀了，怕日久生情啊？”
真是恭喜你，猜對了！
蘇向暾極力反駁，將她口不對心的本領發揮到了極致。可是她沒有壯士斷腕的勇氣，最終也沒有去找班主任，而且也不知道去找班主任時，他追問換同桌的理由，要怎麼回答。
這周的周記，班主任讓題目自擬，題材數字不限，星期三前交上來。蘇向暾提起筆，略加思考，以“我站在快樂的邊緣”為題，洋洋洒洒的寫了一篇散文。
周五早晨語文課前，課代表發了周記本。蘇向暾翻開看批閱，只見班主任給了個紅燦燦的95分，下面的評語卻是：老師讓你們自由發揮，你不會是抄襲了一篇文章吧？
對於這種作文被老師懷疑抄襲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但是班主任還是第一個半信半疑的老師，以前的老師都是直接批閱：不準抄襲。
上課的時候，班主任站在講台上，“蘇向暾，作文是自己寫的還是抄襲的？”
“是我自己寫的。”蘇向暾站起來，誠懇的道。這篇文章不過是這兩天她心情的真實寫照而已，算是有感而發。
“真的？沒有撒謊？雖然你的每篇作文幾乎都可以做範文，被老師在班裏讀過。但這篇散文的水平，高過了你以前所有的寫作啊，讓老師有些懷疑。”
“是真的，作文我還沒有抄過呢。”蘇向暾無奈的道。
“那你把周記本拿上來。”
蘇向暾知道老師又要讀給同學們聽，就拿了上去。
班主任翻開她的周記本，“這是一篇排比段的散文，題目是‘我站在快樂的邊緣’，並且每段都以這句開頭。下面我給大家讀一下，都認真聽着。”
等班主任抑揚頓挫的讀完，教室里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班主任道：“怎麼樣？是不是很不錯？你們下去都好好借鑒借鑒，寫作能力實在不行的同學也好好請教人家。”
他說著走下來將作文本還給蘇向暾，“未來的大作家，來，來，給老師簽個名，等你以後出名了，老師好拿去發筆橫財。”
他從西裝裏面的口袋裏掏出一支筆，往蘇向暾手裏遞。班裏的同學跟着起鬨。
班主任誇張的表情和動作逗笑了蘇向暾，打破了她這幾天一直掛在臉上的憂鬱表情。知道班主任在開玩笑，對着那支一進再進的筆，她只能一退再退，直到半個身子都躲在了文君堯身後，班主任才罷休。
黃昏，蘇向暾一個人坐在花園裏的台階上背書，劉芮研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劉芮研和張初涵是閨蜜，也是堂哥蘇建峰的同桌，據說她還和蘇建峰、沈脩、張初涵四人結義為兄妹，跟着蘇向暾一起管蘇建峰叫哥。
劉芮研好奇的問，“怎麼一個人，你和季言凝鬧彆扭了？”
蘇向暾不冷不熱“嗯”了一聲，不就是一直在一起的兩個人分道揚鑣了么，為什麼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
劉芮研沒有在意她的冷淡態度，“你哥看你這幾天心情不好，拜託我來開解你。”
蘇向暾聽到是蘇建峰關心自己，面色緩和了些，心裏卻在想，“你這語氣也太過理所當然了些，好像你是我嫂子一樣。”她有些無所謂的道：“沒什麼，一點兒小事。”
劉芮研沉默了一會兒，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悵然若失，“是啊，沒什麼，朋友之間誤會了，總會有解開誤會的一天。不像家人，誤會傷感情……”
蘇向暾皺眉看了她一眼，繼續看書。其實她心裏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屑，“嗤，這麼小的年紀和家人能有什麼誤會？”
劉芮研也沒有管她是否有回應，自顧自地說：“你哥沒跟你說過吧，我其實不應該在這裏上學的，因為一些事情，我父母逼着我離開了原來的學校……”
蘇向暾看對方似乎真把她當做男友的妹妹，一副交心交肺的傾訴模樣。出於禮貌就把書合上做傾聽狀，手指摩挲着書角，她其實也好奇她到底要說什麼。
結果這一聽就改變了她初三最後半學期的人生走向，本來她算不上什麼刻苦學習的好學生，但也是個循規蹈矩的正常學生。然而此事過後，她不僅僅是學會了逃課，遊離於校園之外……
劉芮研講的也不是什麼天方夜譚，總結起來，無非是她父母重男輕女，將她從小扔在外婆家，教書的舅舅待她視如己出，舅母卻如同後娘，對她很不好。等她和一個男生談戀愛時，父母卻突然冒出來指手畫腳，鬧得她舅舅對她很失望。後來她舅舅轉到泰銖中學來教學，就將她帶來了，實際上就是強行分開她和她男朋友，並且就近監視。她覺得舅舅沒有那麼疼愛她了，說到傷心處還默默流淚。
如此曲折離奇的故事，差點讓蘇向暾陪着她掉眼淚，這一副掏心掏肺分享自己的秘密的模樣，是打開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們心防的最好方法。她就在這一下午和劉芮研成為交心的好友，完全忘記了季言凝上次的提醒。
劉芮研和她的另外兩個朋友張初涵、穆佳佳三人是個小團隊，她們經常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交頭接耳。以前蘇向暾不關心，現在卻通過劉芮研加入了她們，才知道她們神秘的話題就是討論班上誰喜歡誰。
交一個朋友本來也沒有什麼，交一夥兒朋友也沒什麼，但是這一夥兒人本身有問題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她們一遍遍的說起誰喜歡誰，蘇向暾將“喜歡”二字聽得久了，不知不覺中深植於心，捫心自問：我早戀了嗎？我喜歡誰？
對，文君堯！
毫無疑問的答案，那顆在土壤里日漸長大的幼苗，終於破土而出。
然而張初涵將她和文君堯的那些往事說了幾遍就算了，她還說，“文君堯唯一一次沒有拿到年紀第一的那次，是因為和她坐同桌被分開了。”
她經常一副我們就是兩情相悅，而且是文君堯主動多一些態度。甚至說文君堯之所以現在不理她，是因為在生她的氣，因為她給沈脩故意寫了一封情書。
成功的讓蘇向暾更加煩悶，她不喜歡張初涵說起文君堯時，那種深情的口吻，她不喜歡聽他們過往有多少難以忘記的美好。
導致她再也沒有心思放在學習上，每天都在想關於文君堯的事，文君堯到底喜不喜歡張初涵？喜歡，可是做同桌這麼久，從來沒見過他對張初涵有什麼特殊的感情。不喜歡，可她說的那麼誠摯，那麼煞有介事，不可能是假的吧？
她們也曾多次追問蘇向暾喜歡的人是誰，她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口是心非，一口咬定她喜歡的還是初一的同桌楚子元。
或許是顧忌張初涵，或許是那些已經越來越明顯心思，難以對人言說，只能深深的藏在心底。又或許是欺人而自欺，只拿過時了的人和事說事，騙自己那越來越躁動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