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殷墟古墓
黃昏,霞光燎燎。
天地最後一道曙光遲遲不滅。
但,殷墟古墓卻提前入了黑。
殷墟古墓是一座懸浮山體,浮在百米上空,因周邊盤着一層黑霧,使得暮光難侵,故而入黑極早。上山的路是一條由巨石鋪就的懸浮石梯,石梯上生長着些許碧綠的青苔。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背着竹簍來到古墓下面。
他熟門熟路的沿着懸浮石階一級一級的爬着。
石階上的青苔很滑,少年下腳謹慎,不敢大意。
爬完石階,先在山腳一棟古老的木屋旁駐足。
“立兒,是你來了嗎?”
屋門內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
這聲音輕靈婉轉,如鶯如鸝。
少年聽着,嘴角泛笑:“娘,你耳朵真靈。”
那女子也不出來,就這麼隔門說話:“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用特意繞道過來請安,趁着天色剛黑,屍菌復萌,你應該早早摘了,早點回家,否則時候一過,陰氣上升,黑霧迷了眼,再去採摘,那就危險萬分了。”
少年應聲說是,順着山道去遠。
等繞到山後峭壁處,稍歇腳步。
然後抓住枯藤嗖一聲爬了上去。
這岩壁上有許多懸棺和無數墓洞,陰氣極濃,而在岩壁陡峭處長滿了黑色屍菌,少年每天需要摘取半簍才行,他倒是個采菌的老手,攀岩摘菌,渾如瓮中捉鱉,手到拈來。
此地是日向帝國、諸侯國殷地。
這少年叫作殷立,今年十五歲。
他採摘屍菌是用來孕養天賦的。
這項天賦是他家血脈相承下來的一門神技,叫作《大悲手》,此技在遇敵對戰之時,可以暫封敵手修為,奇妙無比。只不過,血脈天賦需要吸食屍氣怨念才能真正顯形,而此間的屍菌正是集古墓屍氣所生,摘來餵養,最好不過。
通常,殷立采菌頂多爬到山腰。
一來,屍菌采夠了,無需再爬。
二來,陰氣瀰漫,只能往回撤。
但今天他卻剎不住腳,使勁的往上爬。
因為今晚是他采菌的最後一天,他要給自己的職業生涯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殷墟古墓是禁地,一般人是無令不入的,自古就透着一股神秘感,倘若今晚不能一睹山頂風貌,難免遺憾。
他帶着滿腔的好奇就這麼爬啊爬。
哪知即將爬到山頂,卻嚇了一跳。
“我的媽吔,這是什麼玩意兒!”
他瞧得清楚,山頂上空雲旋霧轉,是個羅盤旋渦。
那旋渦雷光電閃,其內隱有一扇古風古氣的石門。
殷立感覺,那石門內像有一股力量在召喚着他?
這股力量無聲無形無影,卻直擊人心,詭異之極。
殷立想爬上去再看清楚一些,卻讓一股陰風吹得險些摔下崖去。他牢抓枯藤,定住身形,愕道:“該死的,差點就要了我的命,怪不得爺爺囑咐我不可爬上山頂。”
此時受驚,他便不敢再往上爬了。
加上陰寒侵體,黑霧越來越濃。
於是順着枯藤凸石迅速下了崖。
他摸黑繞到屋邊,跟母親說話。
“娘,明天我就不來了。”
屋門裏的母親嗯了一聲,接話:“都半年了,你的《大悲手》早該顯形了,這半年真是苦了你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哎,你回吧,以後晚上就不要再上山了。”
……
要說這殷立,身世極不簡單。
他父親是穿越者,修為奇高。
他爺爺則是殷地之主南陽侯。
南陽侯領襲封地,國號為殷。
聽來像一方霸主,傲視四方。
其實日向帝國十大諸侯國,唯殷地最為貧弱。
殷地只有九十平方公里,殷人因此低賤。
而南陽侯更被世人戲稱為“十里鄉侯”。
或許是天不佑殷,殷室血脈也很孱弱。
自從殷立的穿越老爸失蹤之後,南陽侯殷羽臣更是每天都在擔心。
他怕殷室血脈就此中斷,因為殷立天生無脈,沒法修鍊,將來繼承爵位,恐怕主弱國疑,難以持久。所以,殷羽臣常常把殷立招到身邊,兜教:“一國之主,應該以德育民,以仁化戾。你只要德仁兼備,就算是個弱主,也能長久。”
可是殷立偏偏不聽,跟卿家貴族子弟相互仇視。
除了這些,他還生性頑劣,常常做些戲弄之事。
這就讓殷羽臣更加揪心了,無仁又頑劣,他日必無好下場。
不過,這種糟糕得不能糟糕的情況直到半年前發生了逆轉。
因為沒法修鍊,殷立集怨成疼,變得極度孤僻。
半年前,通靈閣舉辦通靈開脈的考核,殷立出醜出乖,招來卿家貴族學子們的嘲笑。有人說他是個廢物,若不是生在侯府,怕是連做乞丐都不夠資格;也有人拿他跟他父親做比,說他父親能夠轟動帝都,而他只配窩在侯府吃閑飯。
這些背後的閑話殷立聽多了,倒能咬牙承受。
偏偏大司農的千金典星月聽到學子們的嘲笑,走來維護殷立,她說:“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麼難聽的話說出來不好,聽我一句勸,這些話以後誰也別再說了。”
這個典星月是考核中唯一通啟八脈的佼佼者。
如果說殷立是個廢物的話,那麼她則是天才。
典星月比殷立大一歲,生得文靜高雅,自帶仙氣。
平時她不愛搭理殷立,實際上她對殷立存有憐憫之心。
只不過,典星月的憐憫,深深打擊到了殷立的自尊心。
殷立每次受挫,都會找寄居在殷墟古墓的母親,尋求慰藉。
他母親是個醋罈子,以為丈夫的失蹤跟女人有關,一氣之下搬去了古墓。多年以來,只要兒子受到委屈,她都會好言勸慰,可是這一次她發現兒子眸中帶淚,對修鍊執着極深,無論怎麼勸也勸不住,她看在眼裏,疼在心頭。
按理說,殷立天生無脈,命數已定,世上無人可醫。
偏巧了,他那穿越老爸就懂得逆天改命。
在殷立出生那會兒,他父親酒後曾大放狂言:“什麼狗屁無脈,小兒的病我能醫好,我一個醫生穿越過來,續經接脈還不是小菜一碟。”
什麼醫生!
什麼穿越!
當時可沒人聽得懂,都當他說的是酒話。
不過妻子愛子心切,堅定不移相信了他。
此後,夫妻二人擺弄刀具,拿猴子做實驗。
怎奈條件有限,實驗成功的比例始終不高。
後來,夫妻倆一個失蹤,一個移居古墓,此事就不疾而終了。
說到續經接脈,確實兇險,此術需要用刀劃破皮肉,成功則罷,倘若失敗,輕則癱瘓,重則喪命。這也是母親為什麼這麼多年不給殷立醫治的原因,她怕會有閃失。說起來,也是殷立的痛不欲生觸動了母親,才贏得一場造化。
做母親的,哪肯忍心看著兒子意志消沉,痛苦無助。
那晚她決意一試,居然就將殷立的經脈醫治好了。
這場造化,既是殷立之福,也是殷室之喜。
南陽侯殷羽臣得知喜訊,失聲大呼。
“我殷室中興有望了!”
……
此時,殷立與母親話別,穩着步子下山去了。
回到侯府,吃了點宵夜,他就回了房間,跟往常一樣,他把屍菌磨成碎末,合水調均,然後將黑不溜秋的黑汁塗在右手上,然後盤膝打坐,慢慢吸收。
吸收這些屍菌黑汁,通常需要兩個時辰。
他習慣了,事關天賦,他坐不住也得坐。
夜深時分,忽覺窗外人影晃動,有煞氣。
殷立怔了一下,暗呼:“誰在圍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