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朱晗無聲地站到他身邊,也笑眯眯地瞧着,半晌說了句:「真是男才女貌,年齡也般配。」
殷祺轉頭,笑道:「我還以為朱先生從不介意年齡。」
「還是分人的。我家總舵主姿色天成,有錢有兵,挑男人的眼光是要高一些。」朱晗說這話時,帶着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
殷祺不語,冷眼看着蘇然與柏寒青分站小白馬兩邊。
他們不知在說什麼,蘇然笑得眉眼彎彎。
殷祺轉身,往柏江處走,對朱晗說:「麻煩朱先生把你家總舵主叫來,商議要緊事。」
殷祺說是有要緊事,其實不過是把昨日說好的,再細細推敲,看看哪裏還需要提前安排。
柏江保留了軍隊時的習慣,房屋正中擺了張大桌子。
蘇然坐在桌邊,雙手交握支着下巴,見他們說的都是昨日聽過的,難免有點走神:這幾日再叫人買點大魚大肉上來,然後跟着柏寒青學學馬術,爭取把那帥氣的上馬姿勢學到手。
殷祺就坐她對面,一眼就看到她神遊太虛的樣子。
柏江對殷祺道:「世子此去,可需帶些兵?」
殷祺搖頭,他以監軍的身份去見雷靜海,帶兵才奇怪。
柏江又道:「若是雷靜海不同意……」
殷祺笑了下:「柏將軍請放心,如今四方會與柏將軍聯手,這個籌碼夠重了。況且雷靜海原本就有自己的心思。」
「只是……」他猶豫了下,對柏江說,「對方若是問起來,報四方會的名字還是有些奇怪,畢竟一個商會,份量不夠。」
「世子的意思是,要找一個人,出面代表四方會與柏某?」
殷祺點頭。
一隻軍隊,總要有個人領着,理論上應該是由十三歲的皇子來做這個頭頭,只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目前時局不明,推他出來無疑是很危險的。
若得到雷靜海支持,到時就可以掛出先皇遺孤的大旗。
殷祺明着還是皇帝派來的監軍,更不能當這個角色。
朱晗捋着鬍子道:「柏將軍藏匿此處已有多年,不宜露面。皇子的身份還不能暴露。看來這牽頭之人,只能是四方會出了。」
他說完,抬眼看向蘇然。
蘇然單手托腮,歪頭看着窗外,心想今日天氣真好,她卻得坐在這聽這些人說話,倒有種小時候坐在課堂羨慕地望着外面的感覺。
不知能不能來次燒烤……
她想得美了,呵地一笑,才轉過頭來,卻發現四周一片安靜。
她抬起頭,見眾人齊齊看着她。
像是開小差被老師發現突然點名提問時,她趕緊在腦子裏回想,剛才他們聊到哪了?
好像是朱晗說什麼牽頭之人,只能是四方會出了……
她眨眨眼,伸出食指,指着自己鼻尖,眉梢輕挑,詢問在地看向朱晗。
朱晗冷靜地一點頭。
蘇然哀嘆一聲:「不會吧,又是我……」
蘇然做了名譽主席,再叫她總舵主就不合適了。
如果此時是皇子帶領的話,就直接立旗子建政權稱帝。
但這放她身上肯定不行。
柏江斟酌后,建議蘇然與他平級,以蕭宜真義姐的身份來做這個將領,就稱為蘇將軍。
蘇然索性借了這個由子,真的與真真結為姐妹。
剛剛把這件事敲定,四方會運來的第一批武器就到了。
軍人沒有不愛武的,麻綏山上下一片歡騰。
蘇然笑呵呵地看着大家挑選兵器。
朱晗卻將她叫到一旁:「蘇將軍,你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說什麼?」蘇然莫名。
朱晗無奈道:「按不同兵器將士兵劃分兵種,選出將領,不可由着他們憑喜好胡選,尤其是……」
他把後面的話省略,沒再往下說。
但蘇然明白了。
柏江手下的人,原本就是訓練有素的將士,遵守紀律聽令行事。
但是梅花寨的人完全是另一種畫風。
大夥見武器來了,一窩蜂衝上去幫着搬運,然後就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東挑西選。
梅花寨以前的作風就是有飯同吃,有錢同花。
馮沖嗓門大,老遠聽見他在和人吵吵:「這個刀這麼長,你個小豆子拿得住嗎?哈哈哈哈哈。」
蘇然暗自黑線。
她不好意思地對朱晗說:「回頭我和他們說一下,以後不會這樣了。」
朱晗沉吟道:「蘇將軍還是現在就說吧。兵器未記錄入庫前,誰都不可以動。」
軍隊紀律是要嚴明些,她理解,於是轉身對着梅花寨的人喊道:「都停下別動了,兵器要先記錄入庫,然後再分發。」
多數人聽了這話,就把手裏的兵器放下,但也有幾個不但不放,還在那挑撿。
馮沖就是頭一個,他聽見蘇然的話,並沒當回事,還笑着對她說:「大當家,我給你挑了個小弓,你力氣小,這種好使。」
蘇然走過去幾步,笑着催他:「放回去放回去,都說了要先記錄。」
這時,朱晗突然出聲:「馮沖不聽軍令,以下犯上,對將軍無禮。念他是初犯,從輕發落,打二十軍棍,來人。」
兩邊馬上衝上來幾個士兵,將還沒反應過來的馮沖押住。
突然的變故讓蘇然一下子犯懵,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朱晗:「你是……開玩笑?」
看到新武器興奮不是很正常嗎?這就要打軍棍。再說,他們又不知道軍紀是什麼。
馮沖呆愣過後,下意識掙扎。
朱晗一臉嚴肅:「軍中無戲言。打。」
那幾個拉着馮沖就往一旁去。
蘇然看向四周,包括殷祺在內,所有人都是一臉平靜。
她這才明白,朱晗不是在開玩笑,登時心裏有股火冒上來。
前腳趕鴨子上架讓她當造反頭頭,後腳就要打她的人。
她冷笑一聲,抬步就要去追馮沖。
大家不過是合作關係,怎麼著,第一天就想給她下馬威?
但她腳步才動,朱晗就一撩衣擺,雙膝着地,跪在她面前,擋住去路。
「朱某越俎代庖,該罰四十大板,請將軍下令。」
這一句話,讓蘇然才抬起的腳又放了回去。
她打量朱晗的表情,想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這世上,居然還有人主動討打。
四十軍棍不是鬧着玩的,馮沖人高馬大,或許能受住那二十下,朱晗一介書生,真打下去,小命都得沒一半。
想到馮沖,她覺得朱晗應該是認真的。她轉頭往四周看,若是有人求情,只要一句話,她就藉機把兩人的責罰都免了。
柏江一本正經目視前方,既不說話也沒有泄露表情。
殷祺倒是垂眸看着朱晗,面色很平靜。
連個求情的都沒有嗎?居然沒人遞個台階給她。
在場的士兵和梅花寨眾人都看着她。
蘇然用商量的語氣小聲問柏江:「柏將軍,這個……」
柏江沖她抱拳,低聲道:「該打。」
……朱晗這人緣。
「那就……打吧。」蘇然勉強下令。
柏江卻說:「為將者下令需斬釘截鐵,不可猶豫分毫。」
愁死個人,蘇然也煩燥起來,她對着下面乾脆地說:「打!」
自己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