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投石問路

第八章投石問路

“明安如何了?”

燕王答非所問,淡淡掃了一眼殿下,犀利的眼神透出威嚴淡漠的光芒,他在看燕無寄的反應。

燕無寄無言,似笑非笑的注視着蘇鸞音,無人看到他握緊了拳頭,瞳孔里有冰冷的氣息,卻不肯暴露出來。

“王上,御醫查看過蘇老將軍的狀況,目前來看比較棘手。”

“父親怎麼了?”

蘇鸞音臉色一冷,顧不得失禮不失禮急忙問道,硬生生的打斷了陸青河的話。

“郡主,蘇老將軍在入宮前中了秘毒,眼下護送回府了,你不要擔心,末將會一直跟進此事。”

“父親歷來謹慎小心,怎麼會突然中了毒?有線索了嗎?”

蘇鸞音驚慌的咽了咽口水,她心頭縈繞着一股不祥的預感,腦海中突然閃現家中那一副《對月泣美人圖》,而後她望向了燕無寄。

“蘇鸞音你懷疑是本王在背後搞鬼?”

燕無寄扯扯嘴角,不悅的挑眉。

“鸞音,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朕想聽聽對於無寄被刺殺一事你怎麼說。”

燕樂梵輕叩王座,顯然也不滿意蘇鸞音胡亂猜測燕無寄是否和蘇明安中毒有關之舉,他動了動身子,眼神越發的冰冷深沉。

“王上,七王爺被刺殺僅僅只有玉佩作證,而玉佩是鸞音早先送給我的,樂衡斗膽一句,此事和鸞音無關,至於玉佩……我前幾日不慎遺失了,不排除有心人故意陷害,還望王上和王爺明查!”

樂衡二話不說搶答道,更加握緊了蘇鸞音的手,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心。

可是蘇鸞音本來就不想樂衡趟這趟渾水,現在他一股腦說了出來豈不是要前功盡棄,她心一橫推開了樂衡,俯首扣頭激昂道:“王上,玉佩正是民女的,和他人無關,刺殺七王爺一事民女願意認罪!”

“阿音!你怎麼…”

樂衡一楞,大驚失色的攔住她。

“阿衡我知道你想保護我,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都怪我當時鬼迷心竅想要報復七王爺……”

蘇鸞音故作冷漠,眼眶微紅的看着樂衡,她如畫的精緻眉眼都是哀傷,樂衡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燕無寄冷冷的看着這鬧劇一般的好笑景象,他居然有些嫉妒樂衡,想問他何德何能得蘇鸞音性命不要都要維護他。

如此一想他更是火冒三丈,彎腰扯過了蘇鸞音腰上的玉佩,又舉到半空中昭示眾人,冷然憤憤道:“人證物證俱在,蘇鸞音就是兇手!虧得本王還想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看來不用了!”

玉佩一松,燕無寄當初將其摔在殿上,清脆空靈的聲音在空曠的御龍殿中乍然響起,蘇鸞音和樂衡都不由的嚇住了,燕樂梵起身,似嘆了一口氣,卻仍是淡淡道:“既然如此,把蘇鸞音押入大牢,三日後再作定奪!”

玉佩已經粉碎,不復當時的晶瑩剔透,光華流轉,如支離破碎的月光泄了一地,蘇鸞音伸手去拿,樂衡趕緊攔下,心疼的安慰道:“阿音,玉佩沒了就沒了,改日我送一個新的給你…可是你怎麼那麼傻,明明不是你做的。”

“阿衡,你沒事就好…”

蘇鸞音苦澀一笑,細膩雪白的面容上並無後悔之色。

其實她不是心疼四分五裂的玉佩,而是擔心自己和樂衡的將來。

燕無寄此人反覆無常,還是早些劃清界限為妙。

“鸞音郡主,走吧。”

陸青河高大的身影靠近,蘇鸞音戀戀不捨的和樂衡分開,卻又一步一回頭:“阿衡,幫我照顧好父親。”

“你放心吧。”

樂衡點點頭,眼中愁緒萬千,看着蘇鸞音高挑纖瘦的消失在華麗的宮殿前,他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懦弱無能,明明知道蘇鸞音被冤枉卻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為了自己身陷囹圄……

巍峨皇城燈火通明,凄冷繁華的宮道上宮人腳步匆忙有序,樂衡形單影隻的快步走着,額頭都是冷汗,他埋着頭,腦海中都是蘇鸞音美麗動人的笑容,尤其是那一顆淚痣,一笑更添嫵媚,是一世都難忘的風華。

綺月宮內。

富麗堂皇,寸寸生香的內殿,昏黃溫柔的燭光映照之下,烏黑亮麗的烏木榻上半躺着一個身形苗條,媚眼如絲的墨發紅衣的妖嬈女子。

“赤羅,今日宮內發生何事了?”

上官若璃一邊撩起秀髮轉過身子,一邊好整以暇的觀賞方才畫好的丹蔻。

名叫赤羅的宮婢二八年華,一副精明機敏的模樣,她恭恭敬敬的站在上官若璃身前,低頭低上了一塊玫紅色刺繡的手帕:“娘娘,聽聞七王爺路上遇刺,兇手居然是蘇家鸞音郡主,如今宮裏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說些什麼?”

她性感的紅唇噙着玩味的笑意。

“有的說鸞音郡主被心懷叵測之人故意陷害,也有的說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赤羅繼續說著,嘴邊也是若有所思的笑容。

“她會看得上老七?”上官若璃生生的笑了出來,不屑的把手帕一扔,秀眉上都是諷刺,繼而用刻薄的口吻說:“老七****,不學無術,那蘇鸞音可是皇城數一數二的聰明人,會看得上他?笑煞本宮!”

赤羅也是哈哈一笑,算是附和了上官若璃的意思。

“不過,王上怎麼看?”

“人證物證皆有,七王爺又緊咬不放,我看鸞音郡主凶多吉少——還有一事,與她青梅竹馬的樂衡也進宮裏,可惜蘇將軍突然中毒也未曾說動王上。”

“多事之秋!”上官若璃笑罵道,眼裏射出狠厲的光輝,“本宮覺得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娘娘的意思是?”

上官若璃沒有立刻回答,提着裙擺蓮步款款的走到門口,她媚眼一望,外頭夜幕深黑,正是繁星滿天,於是便吩咐赤羅:“去把樂衡攔下來,本宮要見她。”

上官若璃語氣篤定,滿臉認真,赤羅不敢懈怠,當即快步離了綺月宮,只是偌大的皇城大如汪洋,絲毫不見樂衡的蹤影。

走了沒幾步,平常總是一起閑聊的三兩宮婢跑了過來,見赤羅神情焦急,便問:“姐姐怎麼了?”

“幾位妹妹幫幫忙,可曾見過下午入殿面見王上的年輕人…給鸞音郡主求情來的?”

赤羅摸摸頭上的大汗,氣喘吁吁的詢問着,又翻起袖子給出去幾塊碎銀子。

幾個宮婢臉色好看了不少,七嘴八舌說開了。

赤羅也不浪費時辰,趕緊往旁邊的一條大道追了過去。

所幸樂衡還沒有出宮門,赤羅找到他時樂衡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在聽見自己名字的時候還楞了許久。

“姑娘是?”

樂衡擰着眉頭瞧着面前陌生的面孔。

“你不是想救鸞音郡主嗎?跟我走。”

赤羅直接拉過樂衡的手腕,不由分說的拽住了他。

樂衡疑惑的停住了,警惕的退了兩步:“你這是幹什麼?”

“貴妃娘娘可以幫你。”

赤羅開門見山道,瞥了一眼驚魂未定的樂衡。

樂衡這才恍然大悟,念及蘇鸞音的處境便毫無顧忌的跟上了赤羅。

到綺月宮的時候,內殿裏又坐了一個貴氣逼人,敦厚穩重的男子,模樣要比樂衡稍長一些,上官若璃正笑眯眯的給他遞茶:“皇叔,這是西域進貢的雪柳,味道醇厚,一飲難忘。”

樂衡踏了進去,一看那人青衫錦袍,長發如瀑,端得一副風流倜儻,眉眼風情的樣子,且成熟氣概一覽無遺,不像平常的俗人,又聽上官若璃叫他皇叔,恍然想到燕王尚餘一個排名第三的胞弟,名燕如是,封號奉常。

“你有心了。“

燕如是皮笑肉不笑,接了白玉冰紋茶杯小啜了一口,繼而象徵性的讚歎了一番,見到樂衡進來,他饒有興緻的打量了一會兒,便道:“樂家公子?為鸞音郡主來的吧。”

他那話更像是在問上官若璃的意思。

“樂衡參見奉常王爺,貴妃娘娘。”

樂衡拜了一揖,表情大方坦蕩,一如往日的風骨清高。

“你很聰明。”

燕如是楞了楞,英武健朗的五官瞬間染上了迷人的光影,又展顏淡笑:“娘娘是想本王出手幫他?”

“皇叔此言差矣,幫他也是賣了蘇家一個人情不是嗎?”

上官若璃深笑,直言不諱道。

樂衡陪笑着,他算是明白了,上官若璃會貿然出手相助便是看上了蘇家在朝廷中的地位,為日後登上后位做打算——畢竟先皇后逝世已有十年,她當得是巫秋國新后的不二人選。

不過她不願意親自出手而是拉攏燕如是為其所用,自然是還有別的顧慮,樂衡一時想不通。

“樂衡,你對鸞音郡主痴心一片,本王甚是感動,不過你憑什麼要本王在風口浪尖幫你呢?”

燕如是放下了茶杯,慵懶的外后一靠,他好笑的盯着面無表情的樂衡。

樂衡對上燕如是狹長妖媚的鳳眼,他雖然淡淡的笑起,那比女人還要風情的目光居然刺骨的冰冷,像極了戲文里油滑奸詐的老狐狸。

“樂衡愚鈍,還望王爺和娘娘提點。”

樂衡又作揖,皺緊了眉頭,俊逸的面容滿是擔憂。

他倒不是真的愚鈍無知,照眼下看來燕如是和上官若璃“勾結一通”表面上要助他一臂之力,實際卻是討了兩份好處,一份是明擺在檯面的蘇家的,一份是世代經商的樂家的。

“呵。”燕如是輕哼,他知道樂衡在明知故問,索性直接開口:“本王有一批貨,想要從皇城運到天狼關,樂家幫忙應該榮幸之至吧?”

果然如此!

樂衡在心裏默念道。

“樂家能得王爺青睞,確是榮幸至極,不知王爺要押運的貨物是何物?”

“一批藥材。”

燕如是雲淡風輕,又喝了一口雪柳茶。

樂衡見燕如是一派淡然,卻心頭忐忑不安,如果只是普通的藥材,從皇城到天狼不過一百里的路程,直接找護鏢龍頭的張家比較靠譜,樂家不過人脈較廣,運送貨物並不在行。

“樂衡斗膽問一句是什麼藥材?”

樂衡隱約覺得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燕如是也不必病急亂投醫一般的把希望放在樂家身上。

“想想鸞音郡主,她可是金枝玉葉,半點苦都受不了的。”

燕如是扯開了話題,又與上官若璃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淺淺一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樂公子,牢裏那些人可都是粗人,蘇將軍生死未卜,郡主也惹上了殺身之禍,他們可挺會見風使舵的,就怕今晚郡主不好過啊。”

上官若璃推波助瀾道,企圖摧毀樂衡的最後一絲理智,實際上她確實如願以償了。

樂衡咬緊了牙關,定定的看着一唱一和的二人,一字一句道:“我答應你們,阿音何時出來。”

“樂公子果然爽快,本王可以保證,如果藥材順路運往天狼,三天之後你就可以見到毫髮無損的蘇鸞音。”

燕如是滿意的笑着,給樂衡遞了一杯茶。

“一言為定。”

樂衡接了,篤定道。隨後把清茶一飲而盡。

“一言為定。”

燕如是點點頭,眼角都是鋒芒。

樂衡透過他的眼眸,看清楚了隱藏在深邃昏黑的水澤中的鋒利野心,那如一把銀亮的匕首,望一眼都如坐針氈,整夜難眠。

不過為了蘇鸞音,樂衡並不在意燕如是的匕首要插在何人的身上,狼狽為奸的上官若璃?高傲冷酷的燕無寄?還是其他王族,他沒有興趣知曉。

月半中天的時候樂衡終於從南門關出來了,等待了三個時辰的小廝終於鬆了一口氣,但見他有氣無力的樣子便小心翼翼的問:“公子,事情怎麼樣了?”

“辦好了。”

樂衡上了馬車,說完才長舒了一口氣,待駿馬嘶叫一聲后他靠在車廂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車內昏黑一片,熹微的月光透過薄紗帘子熹微的灑在他身上,那一襲白色長服在陰影中說不出來的朦朧之美,他便靜靜的睡著了,潔白無瑕的肌膚柔和如水,溫潤俊逸的五官上是半褪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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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春水誤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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